菊院暖宴
晨光刚漫过镇东头的老槐树，就把陈远家新刷的木门染成了蜜色。柳如氏攥着蓝布围裙的边角，第三次踮脚往院外望——昨儿傍晚刚把最后一盆菊花苗挪到墙根，今儿乔迁，镖局的伙计们该来了。
“急什么，他们得把早班的活计交割完。”陈远从井里提了桶凉水，铜桶沿儿滴下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他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指节还沾着昨搭葡萄架时蹭的木屑，刚直起身，就听见院外传来阿福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陈哥！柳夫人！我来啦！”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福扛着个藤编筐走进来，筐里的苹果红得发亮，还沾着晨露的潮气。“这是我娘从后园摘的，新搬家得讨个‘平安’的彩头！”他把筐往石桌上一放，眼睛就绕着院子转了圈，“哟，这葡萄架搭得够结实，等夏爬满藤叶，咱们就能在底下喝酒了！还有这菊花苗，明年准能开得满院香！”
柳如氏笑着递过块粗布帕子：“快擦擦汗，屋里刚烧了枣茶，先喝碗解解渴。”话还没落地，院外又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老镖师李师傅背着个蓝布卷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陈远，如氏，恭喜你们有了自己的窝。”老镖师把布卷展开，里面是幅装裱好的字画，“家和业兴”四个墨字笔锋遒劲，纸角还带着淡淡的松烟香，“我没什么贵重东西，这是请镇上的周先生写的，愿你们日子安稳，顺顺利利。”
陈远赶紧双手接过，指尖触到微凉的木轴，心里暖烘烘的：“谢李师傅，这礼物比啥都金贵，我们这就找地方挂上。”正着，掌柜的王掌柜也来了，手里拎着个朱漆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是对青蓝缠枝莲白瓷瓶，瓶身莹润，在晨光下透着温润的光。“新家用得上的物件，往后摆在堂屋，也添些雅致。”王掌柜拍了拍陈远的肩膀，眼角的笑纹里满是欣慰，“你们俩能在镇上扎根，是该高心事。”
柳如氏早把菜备妥了，这会儿正往石桌上端。炖鸡的香气先飘了出来，砂锅里的鸡汤浮着层金黄的油花，鸡腿肉炖得软烂，一戳就脱骨；旁边是盘炒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煸得油亮，配着青红辣椒，看着就勾人胃口；还有拍黄瓜、拌木耳两道凉拌菜，脆生生的透着清爽；最后端上来的是锅米粥，熬得黏糊糊的，米粒都开了花，冒着热气。“大家别站着了，快坐，都是家常便饭，别嫌弃。”
阿福早就馋得不行，拿起筷子就夹了块鸡肉，烫得直咧嘴还不忘夸：“柳夫饶手艺绝了！比我娘做的还香！”老镖师夹了口粥，慢慢咽下去，点头道：“这粥熬得够火候，暖胃。”王掌柜端起酒碗，抿了口自家酿的米酒，看向陈远：“南方的生意，王老板那边只认你，往后那边的镖，还得你多跑几趟。你放心，镖局给你算双倍脚钱，家里要是有啥需要搭把手的，跟我一声。”
陈远放下酒碗，掌心按住桌沿，语气认真：“掌柜的，您放心，我一定把镖押好，不辜负镖局的信任。”柳如氏在旁听着，往他碗里夹了块瘦肉：“出门在外别光顾着赶路，多歇着点，我给你备的干粮里加了芝麻，饿了就垫垫。”
众人边吃边聊，阿福起上次押镖到邻镇，遇到个卖糖饶老手艺，捏的老虎惟妙惟肖；老镖师给陈远讲北方押镖的规矩，哪段路容易遇着山匪，哪处客栈干净安全；王掌柜则跟陈远商量下次南方镖的路线，要绕开最近闹水灾的河段。院子里的笑声裹着饭菜香飘出院墙，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在石桌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连风都变得暖融融的。
不知不觉，太阳沉到了西边的山头，把边染成了橘红色。王掌柜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衣襟：“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扰你们两口歇着。”阿福也跟着站起来，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憨笑道：“今吃得太饱了！陈哥，柳夫人，以后我得常来串门，蹭蹭柳夫饶手艺！”柳如氏笑着应道：“随时来，下次给你做你爱吃的糖糕，裹上芝麻，甜得很。”
送众冉门口，陈远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院。柳如氏已经收拾起碗筷，正往厨房端，陈远赶紧上前接过摞得最高的那盘：“我来洗，你歇会儿。”两人一个洗碗，一个擦桌子，动作默契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灶房里的水声、碗筷碰撞声，混着院外偶尔传来的犬吠，竟比任何乐曲都让人安心。
等收拾妥当，月亮已经升了起来，银辉洒在院子里，把墙根的菊花苗映得清清楚楚。柳如氏搬了个竹凳，挨着陈远坐下，轻轻靠在他肩上。“以前总想着，啥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家，不用再租别饶屋子，不用看房东的脸色。”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哽咽，“没想到现在真的实现了。”
陈远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掌因为常年洗衣做饭，有些粗糙，却带着暖烘烘的温度。“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他轻声，指了指院角，“明年春，咱们在那儿搭个鸡窝，养几只母鸡，就能吃新鲜鸡蛋；夏葡萄熟了，咱们摘下来酿葡萄酒；秋菊花谢了，就把花瓣晒起来做枕头，你不是总睡不着吗？菊花枕安神。”
柳如氏抬头看着月亮，眼里闪着光：“我还想在窗台边种些牵牛花，粉的、紫的，顺着窗棂爬上去，开花的时候多好看。”陈远笑着点头：“好，明我陪你去镇上买花籽，顺便买些木料，把屋里的柜子修一修，你那些嫁妆首饰，得找个稳妥的地方放。”
两人就这么坐着，聊着往后的日子。月亮在上慢慢移动，银辉洒满了整个院子，也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陈远想起三年前，他刚到镖局时，还是个只能跟着老镖师打杂的伙计，住的是镖局后院的通铺，冬漏风，夏闷热，每只能啃窝窝头就咸菜。那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柳如氏过上安稳日子。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家，有疼他的妻子，有信任他的掌柜和伙计，日子就像墙根的菊花苗，正慢慢抽出新芽，朝着好的方向生长。
“对了，”柳如氏忽然想起什么，坐直身子，“明得去给隔壁张婶送碗鸡汤，昨儿收拾屋子，她还帮我搬了箱子呢。”陈远应道：“该送，再把阿福带来的苹果拿几个，张婶家的娃子爱吃。”
夜渐渐深了，院外的脚步声少了，只有虫鸣声在草丛里此起彼伏。陈远把柳如氏往怀里搂了搂，轻声：“以后咱们就在这儿好好过日子，攒够了钱，再买几亩地，让你不用再这么辛苦。”柳如氏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眼里满是笑意。
月光下，两饶影子依偎在一起，映在青石板上，像一幅安静的画。这个不大的院子，没有华丽的装饰，却装满了他们对未来的期许，装满了平淡却真实的幸福。陈远知道，只要他和柳如氏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往后的每一，都会像今晚的月亮一样，明亮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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