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怡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腹，眯着眼，轻笑起来。
“夫人，该用安胎药了。”碧环心翼翼地捧上青瓷药碗。
“先放着。”苏安怡蹙眉，目光扫过案几上的膳食，“这鱼腥味太重，撤下去。”
碧环连忙示意婢女们撤换。
自打大夫确诊了喜脉，侯府的膳食以及换了六次。晨起时苏安怡嫌粥太稠，午膳又觉的肉太油，现在居然连清蒸鲈鱼的也被她嗅出鱼腥味儿。
那日摸出喜脉后，孟宴卿虽一开始有些难以置信，但后来渐渐接受了此事，在府中闭门喝酒浑浑噩噩的次数也变少了些，似乎是知道酒气对保胎不利，这才舍弃了。
这样一想，苏安怡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果然，女人这肚子呀只要够争气，管他什么男人都照样会回心转意。她动作轻柔地盖住自己的腹，只觉得肚中胎儿价值连城，千金难买。
走廊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没多久，孟煜便垂首站在门边，手里捧着今日临摹的字帖。
“进来。”苏安怡懒懒抬眼，语调不冷不热，“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孟煜抿唇，缓步上前，将字帖呈上。
苏安怡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突然冷笑：“这字写得像狗爬，也敢拿来给我？”
戒尺啪的一声猛地抽在案几上，孟煜被吓得肩膀一颤。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长长的戒尺。明明之前苏安怡不是这样的，明明之前她是待自己最温和的娘亲，明明……
她的严厉也不是无迹可寻，只是……孟煜看着那戒尺，握紧了拳，掐着自己的掌心，似乎这样可以麻木一些。
“伸手。”
戒尺重重落下，苏安怡面色冷淡丝毫没有心疼，甚至下手愈发狠厉。戒尺在孟煜掌心留下道道红痕，孩子咬着唇不敢出声。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她突然俯身，长甲掐住孟煜下巴，“昨日用膳时，你喝汤的声音实在是吵得我头疼，害得我晚上都睡不着。”
孟煜睫毛轻颤。自从苏安怡怀孕，他连呼吸都成了错。坐得太直是装模作样，低头太狠是心怀鬼胎。
“重写，”苏安怡将字帖扔在地上，“写到我满意为止。”
孩子跪着拾起纸张时，苏安怡突然扶额：“碧环……我头晕……”
这次不是装的。孕吐反应来得突然，她伏在榻边干呕，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孟煜下意识要扶，却被她一把推开：“滚开，看见你就烦！”
孟煜踉跄后退，差点跌坐在地。袖中掉出半块饴糖，是昨碧环看他被罚的可怜，偷偷塞给他的。
苏安怡盯着那糖，突然笑了：“好啊，学会偷藏吃食了？”
她抬脚碾碎糖块，冷眼如刀般落在他的身上：“今晚不许用膳，跪在院里好好反省！”
21世纪，公寓外日光灿灿，许栀刚睡醒，便闻到一股鲜香。
刚走出，便瞧见殷霁珩站在厨房中，穿着一件黑色长袖，系着花边围裙，神情分外专注地盯着灶台上的锅。
“你在做什么呢？”许栀走上前，探头一看，“牛肉粥？”
殷霁珩点点头，很快关了火，盛了一碗热粥递给她：“你放凉一点再吃。”
许栀点点头，捧着热粥出去的时候觉得掌心暖洋洋的，一早醒来本就饥肠辘辘。坐在餐桌前时，她有些恍惚。
昨回到家里看见殷霁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呆坐在屋子里的时候，她的确有些意外。
似乎有谁轻轻在她心上敲了敲，不疼，但却一直振荡着，直到面前人总算松下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她的心也才定下来。
热粥入口，她一瞬间瞪大眼，扭头看向还在厨房忙碌的殷霁珩，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虽然她知道这家伙学习能力很强，但她真的没想到他能进步那么快，太美味了。
许栀吃得有些急头白脸的，等到殷霁珩来到餐桌边时，已是风卷残云后的战场了。
殷霁珩眼眸一亮，很快笑出声，挨着她坐下：“看来我已经成功抓住你的胃了。”
许栀诧异看向他：“你从哪儿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人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幽幽开口：“你书架最底层的书……”
书架最底层？她哪有这种……不对！
许栀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下子涨红了脸。
那不是她的，那是早几年的时候，刘芷经常来她家住时带来的一堆霸总。
“我我……”她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那不是我的书……”
殷霁珩淡淡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刘芷，你可把我害惨了。
许栀扶额叹息，满面懊悔，恨不得穿越回那个时候把刘芷那些全给扔了。
过了许久，等到对面人吃完饭饶有兴致地坐在她面前观察她时，她才好不容易从自己的羞愧中回过神来。
许栀轻咳一声：“对了，过几我还要去一趟机场。”
殷霁珩神色一僵，不言不语地盯着她。
“我已经决定不去了就不会反悔，你放心，”她安慰地冲他笑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比起去那里见那些流失在外的古董，不如有朝一日亲手把它们取回来。”
“所以，我放弃了他们的邀请，但他们还有求于我。”
“大英博物馆有样藏品压箱底很久了，稀少又宝贵，但这藏品破损严重，他们请了很多人都没有修复好，于是找到了我。”
“其实一开始想要邀请我过去，也是为了这个藏品——圆明园十二生肖兽首铜像中失传许久的龙。”
殷霁珩愣了神，他似乎前段时间在电视上看过这段历史的纪录片，那些丢失许久的铜像至今只被找到了七尊。
“我和他们谈了条件，如果我能将它完全修复，大英博物馆需在三年展出后，将龙首无偿归还。”
许栀笑了笑，那双眼眸明亮非凡，若星河流转。
“那他们，”殷霁珩轻轻皱眉，“同意了吗？”
“六年，”许栀抿唇，“六年后的龙年，他们会无偿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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