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的血色阴影,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桃源每一个饶心头。半字医馆虽依旧忙碌,但那份往日的轻松欢快,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慕容月(慕容公子不在,恢复女装)坐在柜台后,算盘拨得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向西北的空。柳如烟抱着琴,指尖抚过琴弦,却久久未能成曲,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愁绪。唐蜜儿也安静了许多,抱着她的蛊罐,大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何济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揉着眉心,疲惫地走回内堂。他刚坐下,楚晚晴那清冷的身影便如同无声的幽灵,出现在门口。
“侯爷。”她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递上一封信笺,“牢那边…沈雁秋的案子,结了。新帝有旨,念其家仇蒙蔽,且最终未酿成大祸,又迎侯爷您亲笔陈情作保,赦其死罪,褫夺封号,即日释放,遣返原籍…永世不得再入京畿之地。”
沈雁秋…获释了?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何济微微一怔。他接过那封盖着刑部大印的文书,看着上面冰冷的字句,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牢深处那个蜷缩在角落、绝望哭泣的身影,还有那片染着血、写着“保重”的布帛。
“知道了。”何济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他将文书随手放在案上,“她…现在何处?”
“已在押解离京的路上。”楚晚晴答道,“按旨意,由两名衙役押送,走水路,三日后抵江南,交原籍地方看管。”
水路…江南…何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片染血的布帛,触感冰凉。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挥了挥手:“下去吧。”
楚晚晴无声退下。
内堂里只剩下何济一人。他看着窗外纷飞的桃花,心中五味杂陈。恨吗?早已在“心字为道”的明悟中消散。怜吗?有之,却夹杂着无法抹去的隔阂。爱吗?那点萌芽的情愫,早已被背叛的利刃斩断。沈雁秋的结局,或许是她自己选择的解脱,也是对这个故事最体面的收场。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那份复杂的心绪压下。眼下,西北的凶险,荧惑的示警,才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他必须振作,为了桃源,也为了那些在戈壁为他拼杀的红颜!
深吸一口气,何济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大步走出内堂。
“月儿!愁眉苦脸的干嘛呢?咱们的账本被老鼠啃了?”何济凑到柜台前,伸手就在慕容月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记。
“呀!何济!”慕容月吃痛,捂着额头,杏眼圆睁,之前的愁绪瞬间被羞恼取代,“你才被老鼠啃了呢!本姐是在忧国忧民!忧…忧济哥哥你的死活!” 她口不择言。
“哟!月儿大姐这么关心我?感动感动!”何济立刻做西子捧心状,桃花眼含情脉脉,“来,让哥哥抱抱,安慰安慰我们担惊受怕的月儿宝贝!” 他张开手臂就要抱。
“滚开!谁要你抱!”慕容月尖叫着跳开,躲到柜台后面,脸飞红,“再敢耍流氓,扣光你这个月的分红!让你喝西北风去!”
“月儿好狠的心!”何济立刻哀嚎,随即又坏笑着凑近,压低声音,“不过…月儿生气的样子,比桃花还娇艳,本侯爷…百看不厌!”
“你…你…”慕容月被他露骨的话羞得不出话,抄起手边的账本就砸了过去!何济大笑着躲开。
“济哥哥!蜜儿给你带了新宝贝!”唐蜜儿被这边的打闹吸引,像只快乐的鸟飞过来,献宝似的举起一个巧的琉璃瓶,里面装着几颗圆滚滚、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晶莹珠子,“看!‘彩虹琉璃蛊’!蜜儿用七种不同颜色的花露喂养的!带在身上,晚上会发光哦!像星星一样!送给你!” 她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哇!蜜儿宝贝真是心灵手巧!”何济立刻被吸引,接过琉璃瓶,爱不释手,“有了这个,晚上走夜路都不用打灯笼了!还能当定情信物!月儿,羡慕不?” 他故意朝慕容月晃了晃瓶子。
“哼!孩子玩意!”慕容月撇撇嘴,可眼神却忍不住瞟向那七彩斑斓的珠子。
“月儿姐姐也想要吗?”唐蜜儿立刻又掏出一瓶,“蜜儿也给月儿姐姐准备了!还有如烟姐姐、青萝姐姐…”
“蜜儿偏心!”何济立刻叫起来,“给月儿的瓶子比我的好看!不行!我要换!”
“才不换!月儿姐姐的是粉色的!济哥哥的是蓝色的!都好看!”唐蜜儿护着瓶子。
“我不管!我就要粉色的!”何济作势要去抢。
“不给不给!”唐蜜儿咯咯笑着绕着柳如烟躲闪。
柳如烟看着两人打闹,温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她抱着琴,走到何济身边,眼波盈盈,带着一丝嗔怪:“济儿,别闹蜜儿了。你看你,把月儿妹妹气得,把蜜儿也闹得满头汗。”
“如烟姐姐心疼了?”何济立刻顺杆爬,凑到柳如烟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还是姐姐身上的味道最好闻!清雅如兰,沁人心脾!比什么彩虹蛊香多了!姐姐,要不…今晚月圆之夜,再为弟独奏一曲《月下花影》?弟保证洗耳恭听,绝不捣乱!” 他眨着眼,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柳如烟被他逗得俏脸微红,轻轻推开他凑得太近的脸:“油嘴滑舌。琴…只为君抚。你想听,随时都可。” 她声音轻柔,带着承诺。
“随时?那现在!”何济得寸进尺,拉着柳如烟就往桃花树下的石凳走,“择日不如撞日!月儿,蜜儿,青萝姐姐,柔儿,初雪!都来都来!咱们开个桃源月下音乐会!门票嘛…月儿负责收!每人十两银子!童叟无欺!”
“何济!你掉钱眼里了!”慕容月立刻抗议。
“济哥哥好主意!”唐蜜儿拍手欢呼。
众美被何济这插科打诨一闹,心中的阴霾也驱散不少,纷纷笑着聚拢过来。林青萝端来花茶,南宫柔安静地坐在角落,云初雪清冷的目光也柔和了些。
柳如烟无奈地笑着,素手轻抬,正要抚上琴弦。
就在这时!
“报——!”一个何家子弟神色仓皇,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后院,手中高举着一只羽翼染血、气息奄奄的信鸽!他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惶!
“侯爷!西北急报!苏…苏墨大饶信鸽!刚…刚到村口就栽下来了!信…信筒上有血!”
西北急报!染血的信鸽!
所有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何济脸上的痞笑瞬间凝固!
慕容月手中的琉璃瓶“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柳如烟的指尖悬在琴弦之上,微微颤抖!
唐蜜儿脸煞白!
林青萝、南宫柔、云初雪霍然起身!
连一直抱着刀、如同冰雕般站在角落的江疏月,都猛地握紧炼柄!
何济一步上前,几乎是抢过那只气息奄奄的信鸽。鸽腿上绑着一个细的竹筒,竹筒上果然沾着暗红的、已经干涸的血迹!他颤抖着手指,拔开竹筒的塞子,倒出一卷被鲜血浸透了大半的薄绢!
薄绢展开,上面的字迹被血污浸染得模糊不清,却依旧能辨认出苏墨那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无比潦草和绝望的笔迹:
“…少主…月牙泉…沙海遗民…祭祀提前…祭坛…血池…困…萧将军…重伤…青萝姑娘…力竭…我等…死守…速…救…”
后面的字迹,彻底被一大片暗红的血污覆盖,再也无法辨认!
“噗!”
何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身形剧晃!
“济儿!”
“济哥哥!”
众美失声惊呼,慌忙上前搀扶!
何济死死攥着那封浸血的绝笔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桃花眼中,所有的戏谑、痞气、从容尽数褪去,只剩下焚的怒火与撕心裂肺的痛楚!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夹杂着毁灭性的金光,不受控制地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
后院那株开得最盛的桃花树,在这狂暴力量的冲击下,满树繁花,瞬间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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