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豆仁谜案
梅雨季的潮湿裹着药香渗进百草堂的每道缝隙。王宁将瓷罐里新到的巴豆仁倒在青石板上,指腹碾过几粒,眉头瞬间蹙成死结——本该油亮饱满的种仁泛着灰败的土色,表面的纵线纹像被虫蛀过般残缺,凑近细闻,竟混着股酸涩的霉味。他抓起算盘重重一磕,檀木珠子撞出闷响:\"钱多多这次是把砒霜当糖卖?\"
\"哥,城西又送来三个!\"王雪攥着浸血的帕子冲进药房,月白襦裙下摆还沾着泥点。这个总爱梳双螺髻的少女此刻鬓发散乱,发间银铃随着喘息轻晃,\"李阿婆的孙子吐得眼睛都凹进去了,嘴里直喊火烧...\"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张娜抱着药箱冲出来,发间银簪上的珍珠剧烈颤动:\"东市米铺的伙计开始便血了!\"
王宁抄起药箱时,瞥见墙上《雷公炮炙论》里关于巴豆的批注——\"若色黯味酸,乃杂以野豆,服之如烈马踏腹\"。他捏紧腰间铜铃,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铃身刻着的百草纹已被摩挲得发亮。三个人影在雨幕中疾行,青石板上的积水倒映着药箱上斑驳的\"百\"字,像滴在宣纸上的血。
孙玉国的\"济世堂\"在长街尽头亮着昏黄的灯。王宁隔着雨帘,看见刘二狗将个油纸包塞进钱多多怀里,后者肥厚的手掌捏着银锭笑得满脸横肉。\"这批野巴豆比真货还贵三成!\"刘二狗的声音混着雨声飘来,\"孙掌柜了,只要百草堂倒...\"话音戛然而止,王宁后退时踩碎了瓦当,溅起的水花惊飞了屋檐下的雨燕。
深夜的百草堂烛火摇曳。王宁将两种巴豆仁放在平两端,假的那堆竟轻了半钱。\"这是用马桑子磨粉压制的。\"他用银针戳破种仁,针尖瞬间发黑,\"三钱就能要人命。\"王雪捧着患者名册的手开始发抖:\"已经十七个了,哥,他们的肠子...\"张娜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指尖冰凉:\"王宁,东街有人举着火把来了。\"
数十道火光在雨幕中连成赤链,愤怒的呼喊震得门框嗡嗡作响:\"还我儿子命来!百草堂谋财害命!\"王宁掀开竹帘的刹那,烂菜叶迎面砸来,正中眉心。人群中,郑钦文戴着斗笠冷笑,袖口绣着的\"济\"字若隐若现。张娜张开双臂挡在兄妹身前,月白裙裾沾满泥污:\"各位且听我!\"
\"听你放屁!\"瘸腿的老石匠举起锄头,\"我孙子吃了你们的泻下药,现在...\"话音未落,林婉儿的软剑已抵在他喉间。这个总戴着青铜面具的护道者不知何时出现,玄色劲装的暗纹在雨中泛着冷光:\"他体内的毒,是巴豆和马桑子的混毒,百草堂的方子从不用后者。\"她手腕翻转,剑锋削落郑钦文的斗笠,露出他耳后狰狞的刀疤。
人群陷入死寂。王宁弯腰拾起地上的巴豆仁,举到火把前:\"诸位请看,真的巴豆仁遇火会冒青烟,而这些...\"他将假种仁掷入火盆,瞬间腾起的紫烟中,竟传出焦糊的坚果味。老石匠的锄头当啷落地:\"那、那我们该咋办?\"林婉儿收起剑,面具缝隙里透出的目光扫向济世堂方向:\"斩草除根。\"
暴雨突然转急,屋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乱响。王宁望着雨中摇曳的火把,想起父亲被毒杀的那个雨夜。当时他躲在药柜后,只看见父亲倒下前,手里紧攥着半粒发黑的巴豆仁。此刻掌心的铜铃突然发烫,他知道,是时候让某些人血债血偿了。
夜色如墨,雨势稍歇。王宁站在百草堂后院,借着月光仔细端详手中那粒假巴豆仁。林婉儿倚着斑驳的砖墙,玄色劲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青铜面具下隐约可见她紧蹙的眉。\"这假巴豆制作工艺精细,绝非寻常作坊能为。\"王宁将种仁放在鼻下轻嗅,\"除了马桑子,还混有其他草药,目的就是掩盖毒性。\"
林婉儿抬手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清冷的面容,眉如远山,眼若寒星,左脸颊上一道细长的疤痕从眼角延伸至下颌,为她增添了几分英气。\"我在江湖上听闻,最近有一伙毒师流窜各地,专门制作以假乱真的毒药材。\"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孙玉国背后,恐怕不只是想搞垮百草堂这么简单。\"
此时,王雪匆匆跑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哥,这是今闹事的人里,有个好心大叔偷偷塞给我的。\"她将纸展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城西破仓库,丑时三刻。\"王宁目光一凛,看向林婉儿:\"要不要去探探?\"林婉儿已将面具重新戴好,长剑出鞘,寒光映照着她坚定的眼神:\"正有此意。\"
丑时三刻,城西破仓库。腐朽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王宁点亮火折子,昏黄的光芒照亮四周。只见仓库内堆满麻袋,里面装的正是那批假巴豆仁。刘二狗正指挥着几个壮汉搬运货物,旁边站着的郑钦文不时警惕地望向四周。
\"果然是你们!\"王宁大步上前,声音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刘二狗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狰狞的笑:\"王少东家,来得正好。\"他一挥手,壮汉们立刻围了上来。林婉儿身形一闪,...郑钦文见状,抽出腰间软鞭,直取王宁面门。王宁侧身躲过,手中药锄横扫,逼得郑钦文后退几步。\"孙玉国给了你什么好处?\"王宁怒喝,\"要让这么多无辜百姓受苦!\"郑钦文狞笑:\"好处?等孙掌柜掌控了整个镇的药行,我们吃香喝辣,哪是你这破百草堂能比的!\"
战斗正酣,仓库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林婉儿心中一惊,喝道:\"有埋伏,撤!\"众人刚冲出仓库,就见孙玉国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手持刀剑的打手拦住去路。孙玉国身着锦袍,头戴玉冠,脸上挂着得意的笑:\"王宁,你以为能轻易查出真相?太真了。\"
王宁握紧药锄,盯着孙玉国:\"你就不怕遭报应?那些被你害的人,他们的冤魂不会放过你!\"孙玉国哈哈大笑:\"报应?在这世上,只有利益才是真理。你父亲当年不也是挡了我的财路,所以...\"他突然意识到漏了嘴,脸色一变。
王宁如遭雷击,身体微微颤抖:\"你什么?我父亲的死...是你...\"林婉儿见状,立刻挡在王宁身前,长剑直指孙玉国:\"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走!\"孙玉国一挥手,打手们蜂拥而上。一时间,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
混战中,王宁被一名打手击中后背,摔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张阳药师带着一群村民赶到。张阳身着粗布长袍,腰间别着个装满草药的葫芦,虽年过半百,眼神却十分锐利。\"住手!\"他大声喊道,\"我们已经报官了,你们跑不掉的!\"
孙玉国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看了王宁一眼:\"算你狠,我们走!\"罢,带着手下仓皇逃窜。王宁挣扎着站起来,望着孙玉国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仇恨。张阳上前扶住他:\"王宁,先回去疗伤,此事不能就此罢休。\"
回到百草堂,王宁坐在父亲的牌位前,久久不语。张娜为他处理伤口,心疼地:\"别太难过,我们一定能查出真相。\"王雪也在一旁点头:\"哥,父亲在之灵,会保佑我们的。\"林婉儿站在门口,望着夜空,若有所思:\"孙玉国背后的势力,恐怕不止是为了药校那批假巴豆仁,或许还有其他用途。\"
接下来的日子,王宁一边养伤,一边继续调查。他发现镇上除了腹泻患者,还出现了几例奇怪的病症——患者浑身乏力,精神萎靡,像是被抽走了生气。这些症状,似乎都与那批假巴豆仁有关。而孙玉国自从那晚逃走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济世堂也暂时歇业,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与此同时,林婉儿在江湖上的线人传来消息,有一伙神秘人正在大量收购巴豆相关的药材,包括真巴豆和各种有毒的替代品。这让王宁更加确信,孙玉国背后的阴谋,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秋雨裹着碎叶砸在青瓦上,王宁对着铜镜擦拭胸口的旧伤。那道疤痕蜿蜒如蛇,正是父亲遇害当晚留下的——当时他蜷缩在药柜后,只记得黑影手中寒光一闪,父亲便栽倒在药碾旁,五指死死攥着半粒巴豆。此刻指尖抚过冰凉的镜面,镜中突然映出林婉儿的身影,她倚在门框上,青铜面具下渗出暗红血迹。
\"城东乱葬岗。\"她扯下染血的绷带,露出臂上深可见骨的咬痕,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子时有人在焚烧尸体,那些焦尸嘴里...全塞满了假巴豆仁。\"王宁的药锄\"当啷\"砸在地上,三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父亲的尸身被发现时,七窍同样残留着巴豆碎屑。
更夫敲过三响,乱葬岗的枯树在风中发出呜咽。王宁拨开缠满尸衣的荆棘,腐臭味中混着熟悉的酸涩气息。林婉儿的软剑突然发出嗡鸣,剑光劈开浓雾的刹那,数十具焦黑的尸体赫然呈现。这些尸体姿态扭曲,指骨深深插进喉咙,嘴里的假巴豆仁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荧光。
\"看他们的指甲。\"林婉儿蹲下身子,剑尖挑起一块焦皮,\"不是自然烧伤,是被人强行按进火堆的。\"王宁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某具尸体的脚踝——那里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与钱多多腰间的玉佩挂绳如出一辙。他正要伸手触碰,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无数幽绿光点在坟包间闪烁,像极了饿鬼的眼睛。
\"退!\"林婉儿揽住他的腰腾空跃起,三支淬毒的骨箭擦着面具飞过,钉入身后的墓碑。月光照亮山坡上的黑影,郑钦文手持青铜弩站在中央,耳后的刀疤在夜色中狰狞如蜈蚣:\"王少东家对死裙是情深义重,不如下去陪陪他们?\"他身后,十几个蒙着黑巾的人缓缓逼近,每个人袖口都绣着半颗牙齿的图腾。
王宁的药锄划出弧线,锄刃上的朱砂符文突然发烫。这是父亲留下的降魔锄,此刻竟在对抗中渗出鲜血。林婉儿的软剑舞成银网,却发现那些黑影受伤后流出的不是血,而是腥臭的黏液。郑钦文怪笑着抛出布袋,假巴豆仁如雨点般洒落,瞬间化作噬饶黑虫。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清脆的铜铃声——张阳药师踩着满地尸骸而来,腰间葫芦喷出的药粉瞬间驱散虫群。
\"这些尸体的牙齿都被拔了。\"张阳掰开焦尸的嘴,牙龈处还残留着暗红的勒痕,\"半个月前,镇西乞丐王也是这般死状。\"王宁的瞳孔骤缩,他想起在钱多多家中搜出的账本,其中一页用密语记载着\"齿祭\"二字。林婉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惊惶:\"你看他们的脚骨,都有被重物压过的痕迹...和三年前昆仑墟活埋案的死状一模一样。\"
混战中,郑钦文突然发出尖锐哨声,黑影们如潮水般退入浓雾。王宁追至崖边,只看见谷底闪过孙玉国的锦袍衣角,他怀中抱着个檀木盒,盒盖缝隙里渗出绿色液体。张阳捡起地上的骨箭,箭头刻着的符号让他脸色剧变:\"这是永夜媚标记,传他们用活人牙齿炼制邪药...\"
回百草堂的路上,王宁的铜铃突然发出异响。他掀开衣襟,心口的旧疤开始发烫,浮现出与焦尸脚踝红绳相同的编织纹路。林婉儿摘下染血的面具,露出颈后新出现的齿状胎记:\"我在追查永夜盟时,曾见过类似的标记,他们在收集带特殊命格的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王雪举着油灯出现在巷口,少女发间的银铃正以诡异的频率震颤。
王雪手中的油纸包\"啪嗒\"落地,露出里面半块带牙印的糕点。\"钱多多派人送来的,是赔罪...\"她话音未落,林婉儿的软剑已斩断糕点。断面处,十几颗婴儿牙齿正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王宁抓起糕点碎屑凑近油灯,发现每颗牙齿根部都刻着细的符文——和父亲临终前用血画在地上的符号,竟是同一种笔迹。
更漏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百草堂内气氛凝重如铅。王宁将那半块嵌着牙齿的糕点置于灯下,放大镜般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诡异符文。林婉儿的软剑无意识地在青砖上划出火星,青铜面具下的呼吸愈发急促:\"这些符文...与永夜盟祭坛上的铭文如出一辙。他们每收集到一百零八颗特殊命格者的牙齿,就能炼制出一种名为‘噬心蛊’的邪药。\"
王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银铃发饰随着颤抖叮当作响。她突然想起今日送糕点的人,那人兜帽下露出的脖颈处,赫然爬着暗紫色的纹路,就像...就像那些焦尸身上蔓延的尸斑。\"哥,那个送糕点的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钱多多在城西废弃的城隍庙等你,还有关于父亲死因的重要线索。\"
王宁的药锄重重杵在地上,震得药柜上的瓷瓶嗡嗡作响。父亲遇害的画面再次在脑海中闪回,那时他躲在药柜后,只听见父亲与神秘人激烈争吵,其中一句\"你以为用巴豆就能掩盖真相?\"清晰地刻在记忆深处。此刻城隍庙的邀约,究竟是陷阱还是转机?
夜幕深沉,城西城隍庙的飞檐如怪兽利齿刺破夜空。王宁踏入庙门时,腐木的气息混着浓烈的巴豆味扑面而来。神像前,钱多多跪在蒲团上,浑身颤抖如筛糠,额头上布满冷汗,往日油光水滑的绸缎衣裳沾满泥泞。\"王...王少东家,我是被逼的!\"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孙玉国如果不配合,就把我做成下一个祭品!\"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响起诡异的 chanting(咒语声)。林婉儿瞬间挡在王宁身前,软剑出鞘的寒光映照着庙门缓缓推开的场景。十几个蒙着黑巾的人抬着一具棺椁鱼贯而入,棺椁上密密麻麻镶嵌着牙齿,每一颗都散发着幽幽蓝光。孙玉国身着绣满符文的黑袍,从阴影中踱步而出,手中把玩着父亲生前最爱的那枚青铜药铃。
\"王宁,你以为查清楚巴豆仁的真相就能报仇?\"孙玉国的笑声阴冷刺骨,\"当年你父亲发现了永夜媚秘密,妄图阻止我们收集命格,所以...\"他故意停顿,将药铃举到王宁眼前摇晃,\"这枚药铃,可是你父亲咽气前我亲手摘下来的。\"
王宁只觉气血上涌,双眼通红,药锄带着破风之势狠狠挥出。然而那些黑袍人突然散开,棺椁中缓缓坐起一个身影——竟是本该在老家养病的张娜!她的双眼空洞无神,脖颈处爬满暗紫色纹路,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亲爱的,来陪我...\"她的声音扭曲得不成人形,猛地扑向王宁。
林婉儿的软剑及时拦住张娜,却发现剑刃砍在她身上只留下一道白痕。黑袍人齐声吟唱,整个城隍庙开始剧烈摇晃,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涌出带着腐臭味的黑水。钱多多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向棺椁,牙齿一颗颗脱落,落入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命带‘破军’的人,没想到...\"孙玉国癫狂地大笑,\"你的妻子就是最完美的容器!而你,将亲眼看着她变成噬心蛊的祭品!\"王宁这才惊觉,张娜嫁给他的那年冬,她的脖颈处还没有那道诡异的胎记。
千钧一发之际,庙外突然传来嘹亮的号角声。张阳药师带着一群手持火把的村民破门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特制的药弩。\"王宁,用这个!\"张阳抛出一个药包,里面是用雄黄、朱砂和巴豆真仁特制的毒烟。王宁立刻会意,将药包掷向棺椁,瞬间浓烟四起,黑袍饶 chanting 声变成痛苦的哀嚎。
混乱中,王宁趁机冲向孙玉国,一把夺回父亲的药铃。然而当他转身时,却看见张娜的手已经掐住了王雪的脖子。\"哥,别管我!\"王雪艰难地挤出声音,眼中满是决绝,\"杀了我,别让她变成怪物!\"林婉儿的剑尖在颤抖,她知道此刻稍有犹豫,整个镇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王宁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医书上记载:\"巴豆虽毒,配以山雪莲可解百蛊。\"他扯开衣襟,将贴身收藏的雪莲丹塞进张娜口郑奇迹发生了,张娜眼中的空洞渐渐被痛苦取代,脖颈处的纹路开始消退。孙玉国见势不妙,企图启动棺椁中的终极机关,却被林婉儿的软剑刺穿肩膀。
城隍庙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王宁抱着昏迷的张娜,林婉儿护着王雪,众人在村民的掩护下冲出废墟。孙玉国的惨叫声渐渐消失在火海中,然而王宁知道,这只是永夜盟庞大阴谋的冰山一角。看着怀中尚未清醒的妻子,他握紧了父亲的药铃——这场与黑暗势力的较量,远未结束。
残垣断壁间,夜风卷着灰烬掠过王宁染血的衣襟。他怀中的张娜仍在呓语,指缝间渗出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正是噬心蛊未除尽的征兆。林婉儿踹开半塌的梁柱,青铜面具下的疤痕因用力而泛红:\"永夜盟在地下埋了机关,这庙的地基...\"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数十具缠着铁链的干尸破土而出。
王宁将张娜托付给王雪,药锄横扫带起朱砂符文。那些干尸的牙齿竟如利刃,啃在锄刃上溅起火星。他瞥见某具干尸腕间的银镯——正是三年前失踪的药童遗物。记忆突然如潮水涌来: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巴豆仁上,也沾着同样的尸腐气息。\"它们怕火!\"张阳药师的葫芦喷出药粉,火折子点燃的刹那,干尸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混乱中,孙玉国突然从坍塌的神像后窜出。他的锦袍已被血浸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刻满牙印的匕首。\"王宁,你以为救得了她?\"他癫狂地大笑,刀尖抵住自己咽喉,\"永夜媚祭坛早就启动了!\"随着话音落下,城隍庙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整片土地开始剧烈震颤。
林婉儿的瞳孔骤缩。她在昆仑山巅见过类似的阵仗——当一百零八颗命定之齿集齐,方圆百里将化作蛊虫的温床。此刻王雪怀中的张娜突然睁开双眼,眼白爬满血丝,脖颈处的暗纹重新蔓延。\"哥,快走!\"王雪哭喊着被甩飞出去,发间银铃散落一地。王宁接住妹妹的瞬间,看见张娜的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弧度,竟吐出半枚刻着他生辰八字的牙齿。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祭品。\"孙玉国的声音裹着血沫喷在王宁脸上,\"你父亲当年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我亲自动手——就像现在这样!\"匕首寒光闪过,却被突然飞来的软剑格开。林婉儿的面具不知何时碎裂,露出的面容竟与永夜盟祭坛壁画上的圣女七分相似。
地底传来的震动愈发剧烈,无数噬心蛊从裂缝中涌出。这些蛊虫形如巴豆,却长着婴儿的牙齿。张阳药师将最后一包药粉撒向空中,转头对王宁大喊:\"还记得你父亲留下的《百草秘录》吗?用巴豆真人引蛊,山雪莲为引!\"王宁豁然开朗,父亲临终前攥着巴豆仁,不是为了指认凶手,而是在留下破解之法!
他冲向城隍庙废墟,在瓦砾堆中翻出半坛封存的巴豆。这些巴豆是父亲生前特制,每粒都裹着山雪莲的汁液。当第一颗巴豆抛向空中,噬心蛊群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如潮水般涌来。王宁将整坛巴豆倾洒,蛊虫啃食的瞬间,竟化作莹莹绿光消散。
孙玉国见状,绝望地冲向祭坛核心。林婉儿的软剑穿透他的后背时,他手中的匕首正对着祭坛中央的牙棺。\"你们以为能阻止...\"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中倒映着王宁举起的药铃。那枚铜铃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与父亲生前留下的降魔锄产生共鸣。
牙棺轰然炸裂的刹那,王宁看见无数命格碎片在空中飞舞。他怀中的张娜发出痛苦的呻吟,脖颈处的暗纹开始消退。林婉儿摘下破碎的面具,露出颈后正在消失的齿状胎记:\"原来我也是他们要找的人...\"她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官府的人终于赶到。
三日后,镇恢复平静。王宁站在父亲的墓前,将那枚带着血迹的药铃轻轻放下。张娜倚在他身侧,手腕上还留着被蛊虫咬过的疤痕。王雪正在整理新到的巴豆仁,这次她特意将每粒种仁都对着阳光仔细查验。林婉儿换上素色衣衫,正在教村民辨认真假药材,青铜面具成了她腰间的装饰。
\"有新消息。\"张阳药师匆匆赶来,手中的密信还带着火漆印,\"永夜媚余孽在青州出现,他们...\"王宁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望向远方的山峦。药锄上的朱砂符文在阳光下闪烁,父亲留下的降魔锄,此刻终于有了真正的传人。
暮色渐浓,百草堂的灯笼次第亮起。当第一声更鼓响起时,王宁听见后院传来熟悉的铜铃声——那是他新打造的药铃,正在风中轻轻摇晃,守护着这方重新安宁的土地。而在暗处,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永夜媚阴谋,似乎仍未完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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