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推开公寓门，就听见云倾月在屋里：“狗仔队又来了。”
时砚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
楼下果然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在区门口徘徊，像是在等待什么猎物自动送上门。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他皱眉。
“你猜。”她语气淡得像在气，“苏璃那边最近动静不。”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她以为这样就能让你退缩？”
云倾月没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楚寒的消息还停留在那句“准备出发吧”，可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语言老师已经安排好了。”她忽然开口，“明上午十点。”
“我知道。”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我昨晚查了几个合作方的信息，都是欧美那边的公司，风格偏写实主义，跟我们习惯的表演方式不太一样。”
“你也感觉到了？”她抬起头看他。
“嗯。”他点头，“他们更注重情绪的真实流露，而不是台词和节奏的控制。”
“这对我们来是个问题。”她抿了口茶，“我们在国内习惯了高度结构化的表演模式，情感表达也更含蓄。如果贸然用这套去演他们的戏……可能会被当成样板戏。”
“所以得调整。”他，“但问题是，怎么调？”
她没回答，只是把茶杯轻轻放下。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第二的会议，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国际合作方是来自法国的一家制片公司，导演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女性，名叫艾米丽，作品以细腻深刻的情感刻画着称。
她一开始就很直接地表达了对剧本改编的不满。
“这个角色的行为逻辑太模糊。”她指着剧本上的一页，“她在爱一个人，但她表现出来的却是冷漠。这不是矛盾吗？”
翻译将她的话转述给云倾月和时砚，语气尽量保持客观。
“她不是不爱。”云倾月接过话，“她是不敢爱。”
“为什么不敢？”艾米丽追问。
“因为在这个故事里，她经历过背叛，也失去了很多。”她，“她怕再次受伤，所以选择了压抑自己的感情。”
艾米丽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在我的文化里，一个人即使害怕，也会出来。她应该哭，应该愤怒，应该崩溃，而不是隐藏。”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时砚试图打圆场：“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不同的演绎方式，看看哪种更适合你们的审美。”
艾米丽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可以试试，但我希望你们能真正理解角色，而不是模仿。”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了两人心里。
接下来的几次排练，情况并没有好转。
语言成了最大的障碍。翻译虽然专业，但总有些细微的情绪无法传达。比如“暧昧”这个词，在中文里可以有很多种层次，但在英文或法语里，往往只有直白的“attraction”或者“flirtation”。
一次试镜中，时砚想表达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结果对方导演直接问他：“你是想让他爱上她，还是只想上她？”
他一时语塞，只能苦笑。
云倾月在一旁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她在国内从没遇到过这种问题。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停顿，都被观众奉为经典。可在国际舞台上，她的表演方式似乎成了某种“套路”。
“他们觉得我在演戏。”她低声对时砚，“不是真实的人。”
“他们不懂我们的文化。”他安慰她，“慢慢来。”
“慢不起了。”她抬头看他，“楚寒这次项目很重要，如果失败，可能会影响我们后续的合作机会。”
“那就别失败。”他，“但我们得找到一个平衡点。”
“怎么找？”她问。
“我不知道。”他坦白，“但我觉得，我们必须先放下‘我是中国演员’这个标签，试着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
她怔住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开放，足够包容。可现在才发现，她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解释别饶世界，而不是真正走进去。
那晚上，她坐在酒店房间里，盯着花板发呆。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听你要出国拍戏了？】
她回了个“嗯”。
【适应得还好吗？】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回了一个字：难。
几秒钟后，电话打了进来。
她接起。
“妈。”
“你时候学过一段西方戏剧理论吧？”母亲的声音温和，“我记得你过，不喜欢那种夸张的表现方式。”
“是啊。”她笑了笑，“那时候觉得太浮夸。”
“你现在觉得呢？”
她沉默了几秒，轻声：“我现在觉得，也许不是他们浮夸，而是我理解错了。”
母亲没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妈，你觉得……我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母亲，“你是我女儿。”
她眼眶有点热。
挂掉电话后，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夜色深沉，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
她突然想起时候母亲教她表演时过的一句话：
“真正的演员，不是让世界接受你，而是你能走进世界。”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明，继续。
第二一早，时砚敲响了她的房门。
“今我去试一个新的表演方式。”她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挑眉：“哪一种？”
“他们的。”她，“我不再试图解释我的角色，而是让她成为他们文化中的那个角色。”
“听起来很危险。”他笑了一下。
“我知道。”她也笑了，“但我想试试。”
他伸出手：“加油。”
她看着他，伸手与他击掌。
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
原来，有时候最强大的支持，不是陪伴，而是一个愿意陪你一起冒险的人。
她转身拿起包，推开门。
外面的世界，正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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