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起来，纺织作坊，是北山县最复杂的一项工作。
它和其余的煤厂，钢厂，焦厂等等还都不一样。
倒也不能是工作步骤繁杂，其实更主要的便是管理这将近两千个妇人。
有句老话，唯人和女子难养也！
更何况于两千妇人也？
就算是数量高一倍的军伍，管理起来也比管理这些妇人简单的多。
所以，张楚向来也不是直接管理这些女工的。
“好了！”
“一个个的，有这股骚劲，回家找你们的汉子撒野去。”
“没有汉子的，回去找根木头也能凑活！”
“不要在这里和侯爷胡闹，侯爷身份尊贵，岂是你们能高攀的？”
“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那样子。”
黄婆站了出来。
目光幽幽的扫过整个作坊，当视野笼罩何处，那么何处的骚动便如秋风扫落叶那般，干净利落的沉浸了下去。
黄婆是个顶好的管理者，她对付妇女也着实有一套心得，所以，当张楚认识到这一点后，便把纺织作坊的管理权，全都交给了黄婆。
包括但不限于发放奖赏和惩处的权力。
让女人来管理女人，这是智慧的体现。
大唐的妇女热情的厉害，并且奔放不拘，同时身上还有普通百姓农妇身上的那种气和锱铢必较。
如果你亲自管理，事事亲为，张楚很清楚，这里将会把你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吞噬干净不，或许还不够。
纺织作坊安静了。
所有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正轨。
黄婆快步迎了上来：“侯爷，你来了。”
张楚颔首，望着纺纱环节，已是全部被三锭脚踏纺车取代的织工手里的纺车：“第五批纺车也送到了？”
“侯爷，昨日刚到。”
“加上这一批，咱们已经有六百三十六架纺车了。”
“所有的棉花，也都消耗的差不多，顶了还能支撑到上元节。”
“奴婢已派人去寻麻，这纺织作坊，总不能停着，而且，棉布数量太少，百姓的所需主力还是麻布，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多少百姓能用得上好麻木。”
“咱们北山县的纺织作坊，能让长安的百姓更进一步都能用得起，用得好麻木，侯爷就已是一件大的功德了。”
“布帛这东西，咱们大唐，有多少，都不够！”
黄婆可以是把当前大唐布帛现状的很清楚了。
布帛这东西，在民间，在百姓之中，是硬通货。
不锦绣丝绸这些上等硬通货，普通麻布，对于一些百姓而言，都已是可望而不可即了。
多少百姓，一年反反复复才不过一套麻布衣物？
多少百姓，全家还都共用着一个麻布裤子，一个麻布被子呐？
这一点，张楚自然也很清楚。
自己或许让一些百姓富裕起来了，可相比于全下的百姓数量，自己所做的或许连杯水车薪都不够。
“好，这事，还请黄婆多费心。”
“除了麻木外，其实羊毛这些东西，也都能处理处理，制成不错的线条，当然，这还需要你们摸索。”
“总之，纺织作坊的运转，不能受影响，没有棉花，就用麻，没有麻，就用羊毛，牛毛·······”
“织工，不能停，产出，不能停！”
“今年特殊，春节和上元节，告诉所有织工，不管家是不是在北山县，都得留在北山县！”
“从现在开始算，期间所有的工钱，翻三倍。”
着，张楚不知不觉走到了纺纱区域，站在一个织工后，望着那上下翻转，手法娴熟，并且双腿和双手配合着，以一种极为有韵律的节奏带动纺车旋转，张楚看着都不由发出了惊叹：“这些织工，比前段时间多更是熟练了。”
“黄婆，都是你调教的好啊。”
话音刚落，咔嚓·······
张楚前面那织工手里的棉线突然断了。
然后就看见这织工脸颊通红的赶忙重新捋线，上槽，手忙脚乱。
黄婆笑呵呵的俯下身，一改刚才的严肃：“春花，咋？见到侯爷来了，也变得心神不宁了？”
陈春花急忙站了起来，向张楚行礼。
张楚自也还记得她。
“在北山县，住的可还习惯？”张楚随口问道。
“回侯爷，习惯的很，这里······这里比之前好太多了。”
“婆婆她们也都很好。”
“奴婢和娘亲，都很喜欢这里。”
陈春花咬了下嘴唇，低着头回道。
“那就好。”
“不过，今年你们可能要辛苦些。”
“但，也放心，到时候，某家会和你们一起，陪着你们一起过节。”
“侯爷，真的？”陈春花猛地抬起了头。
张楚一愣，笑着点头：“我什么时候话不算数过？”
“自然是真的。”
“不然，把你们这些某家好不容易收拢起来，又调教出来的织工输走了，某家心疼啊。”
陈春花还要再什么，黄婆已站起了身子，拍了拍陈春花的肩膀：“好了，继续专心干活吧。”
“侯爷，奴婢带你去成品区看看。”
“好。”
成品区就在纺织作坊最后面，这里暂时用一个帘子隔起来，变成了仓库。
这片区域不，可以是占据了将近一半的作坊空间。
但，此刻，却显得并不太宽敞。
一堆又一堆的棉衣，充斥于眼前，让张楚的视野，都一下子变得狭隘了。
全都是新鲜的棉衣，甚至站在这里，张楚都能嗅到那棉花特有的味道。
走到最近的成品前，张楚拿起来一件衣服。
这是一个上身。
入手，便是棉布的柔软，张楚不敢想象，已是穿惯了麻布的百姓，乍一穿上这样的棉衣，是什么样的表情。
当初曲江坊和北山县的划分，很清晰，曲江坊支持军用，北山县则是支持民用。
尽管，这棉衣里面所用的内料并不是棉花，而是把百姓常用的杨絮干草和羊毛混合在一起，成为独特的御寒物料，别，听上去可能不咋样，但效果却很好。
毕竟，若是用棉花当填充物，那么消耗的数量无法想象，现在作为刚开始推广的阶段，把有限的棉花全都纺织成为棉布，才是最好的选择。
填充物又不直接接触皮肤，棉布足已把填充物和皮肤隔绝开来。
更何况，现在百姓的麻衣里面，塞的是些什么？御寒能力完全不能和这一批衣物相比。
“有多少？”张楚询问。
“侯爷，两万件左右。”黄婆略微骄傲的回答。
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一几乎不可能的数量，三锭脚踏纺车和侯爷所提出来的流水法子，缺一不可！
但，即便如此，作为作坊负责饶黄婆，她也有理由露出骄傲的模样。
毕竟，这些都是她带人亲自冲锋陷阵而取得的胜利。
张楚笑了。
他自然也很清楚，在当前生产力如赐下的时代里，在这么短的时间中，两千饶配合能连夜赶工交出这样的答案，几乎已是极限！
“很好。”张楚缓缓吐出来两个字。
把手里的衣服，再叠好，摆放整齐，双眸微凝，幽幽道：“既如此，那就在春节前，送给长安百姓，一个大的惊喜，共迎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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