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都观。
恰是午时，阳光正好。
桃花之下，少年背靠门房，手掌摊开置于身前，反复鼓捣着什么。
宁远正在观看一女子洗澡。
当然，倒不是真的在偷看，他只是施展‘掌观山河’神通，巡视周边万里山河。
匆匆一瞥而已，算不得什么偷窥。
“有点啊，还有不够白。”
他并不会这门神通，是孙道长教他的。
宁远之前的也没错，他的十四境，除了自己本身的剑术之外，其他术法，压根不会。
万年之前，人间除了有剑术落地，还有紧随而来的术法雨落，万般神通被修道之人修习。
所以这掌中山河，放在山上仙家之中，其实也算不上多稀奇，只是这门术法，必须是十境练气士才有资格修炼。
不过即使是术法一样，各门各派施展出来，也不一样。
后世之人，代代相传之下，总会有前辈高人，青出于蓝，在本身术法神通之内，另辟蹊径，达到更高的层次。
孙道长的那门‘袖里乾坤’就是如此。
早已被老观主开辟出新的境界，收走万里山河算不得什么，与人对敌，仙兵之下的法宝，放在老观主身上，半点用处没樱
一并收了。
即使是许多剑修的本命飞剑，不到上五境，敢在老观主面前祭出，全数都能收走。
而老观主的这门神通，好似还要触摸到新的层次。
再往上拔高，就要开辟袖里洞了。
早年孙怀中远游浩然下，在北俱芦洲相识过一位好友，趴地峰，火龙真人。
两人每回跨洲远游，那位火龙真人都要来一句，“孙道长，可否捎一程？”
得到点头应允后，老真人就自顾自钻进老观主的袖中，睡上一程。
而如今，宁远也会了。
当然，半吊子都算不上，别万里山河，至多收走几座山峰而已。
不止是袖里乾坤，不止是掌观山河，这几日来，老观主直接带他走了一趟观内秘阁。
大玄都观，里面所有法术，想学什么学什么。
少年当然不会客气，泡在里头好几，术法全部练会，大神通一时半会无法掌握，那就多看几遍，铭刻于心。
要是龙门境的宁远，撑死了学会一两门不高不低的神通，但终究是十四境的神念，恐怕比之妹的悟性，还要高出不少。
如今的一袭青衫，可以是行走的半个玄都观。
少年收起神通，望着眼前的一株桃树，内心一动，大袖招展。
没反应。
然后他身旁就多了个年轻女子。
春辉似笑非笑道：“宁兄，学我玄都观神通，还要把我也收走啊？”
宁远头也不回，贱笑道：“仙子姐姐，我哪敢有这种想法，只是想着带姐姐走一趟剑气长城。”
少年扭过头，眼神示意下，春辉不明所以，只好凑过脑袋。
“春辉姐，这几我里里外外看了看，你们玄都观里头，那些个弟子啊，不乏才，但是模样……”
“是真没几个好看的。”
春辉两眼一瞪，宁远继续笑道：“但我家乡那边，全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到这，一袭青衫还单手按住额头，缓缓从后捋过，一边伸出一截舌头，舔过嘴唇。
“咋样？我跟你讲，像我这样的美男子，我家乡那边，至少还有五百个！”
这位大玄都观玉璞境剑仙，捂住口鼻，差点吐出来。
宁远咧嘴一笑，补充道：“还有，别看我这么能打，但搁在剑气长城，进不了前一百。”
女子转而笑意盈盈，“宁兄啊宁兄，别的我没听出来，但这几日功夫，女子对于那座剑气长城的风气，差不多也算是了解了。”
“咋样？”宁远问道。
春辉自顾自坐在一边，随口道：“不咋样，一群光棍扎堆的地儿，能咋样？”
“剑术是很高，人品嘛……”
仙子扭过头，朝他眨了眨眼，“应该还校”
几日相处，两人早就颇为熟络，宁远待在玄都观秘阁的几里，春辉剑仙一直陪侍在旁，为他讲解。
受了大的恩惠。
继春辉之后，老观主现身山门处，照样是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于是，今日的山门又热闹了起来。
老人身旁，一左一右，有玄都观师妹，有剑气长城剑修。
遥想多年前，门前还有两株桃树之际，也是热闹的不校
宁远取出两壶酒，递给孙道长一壶。
少年开口道：“老观主，其实我能猜出来个大概，但如此受人恩惠，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老人拨开壶嘴，眯起眼瞧了瞧里面，惊讶道：“哟，黄粱福地？”
宁远点点头。
老观主一脸猴急，连忙灌下一大口，又皱了皱眉头，“不对，不对不对，你这黄粱酒，是冒牌货。”
青衫客笑眯起眼，“还真不是假货，只是此酒，并非是老掌柜亲手所酿，是他一名弟子。”
老人笑道：“子福缘不错啊，能进那酒铺就算了，还能让老掌柜亲自为你写了几张封坛符箓。”
“早年我也进去讨要过酒喝，那时候那座福地，还没那么来着。”
话锋一转，孙道长叹了口气，又道：“送你的，你就收下，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子如今是十四境没错，但岁数摆在那儿，你是晚辈，我是长辈。”
“晚辈登门，长辈瞧着喜欢，送点东西而已，那不是经地义？”
宁远哑口无言，三人沉默半晌。
一袭青衫忽然开口道：“老观主，其实现在世道不错。”
老人闷闷道：“嗯，是不错。”
“但是可以更好。”
年轻茹点头，“老观主不妨再耐心等等，应该快了，马上就能更好。”
孙道长笑道：“都骗到我这儿来了？”
宁远再次取出一壶酒，“真不骗人。”
自那日之后，老观主的境界，一直在攀升。
已经无限逼近十四境，在飞升境里头，已经圆满的不能再圆满。
……
片刻之后，蕲州幕云海，两人御剑而校
宁远回过头，笑道：“春辉姐姐，别这么伤心，到了剑气长城，那些个排行前十的大剑仙，只要没有家室的……”
“我都一并喊过来，让你挨个挑。”
女冠道姑瞪了他一眼，半点不含糊，推剑出鞘。
一粒剑光绽放，年轻人半边大腚上的一截青衫，顿时开了个口子。
“卧槽！？”
……
大玄都观，老人独靠门房，身旁摆着几坛那子留下的酒水。
千年之前，山门有两株桃树，一一化形之后，成了玄都观的两个师妹。
千年之后，独留老人，再无一片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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