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荣妃转向皇上,语气轻柔却带着几分认真,“夜明珠碎了是事,可这毕竟是您亲自选定的秋收节奖赏,藏着您体恤万民的心意。若是就这般轻描淡写揭过,怕是有人会觉得皇家规矩也不过如此。依臣妾看,多少还是该给些惩戒,让他们都长点记性才好。”
皇上转身走回座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茶水在杯中轻轻晃出涟漪:“既然你都这样了,也确实是有理。那就这样,秋收节结束后,让他们几个都进宫来见朕。”
他抬眼看向荣妃,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惩罚不急,先让这根弦在他们脑子里多绷几日,片刻也松不得。”
“皇上这法子,既全了秋收节的热闹,又不失皇家威仪,真是高明。”荣妃盈盈一笑,屈膝福了福身。
......
皇帝的旨意来得又轻又快,却像块巨石落进水里,瞬间浇熄了所有剑拔弩张的气焰。
公公尖细的嗓音刚落,许阿狸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了下去,攥紧的手心沁出的冷汗慢慢变凉。
尤其听到“他们几人”要进宫领罚时,她心头更是一松,暗自庆幸自己竟能独善其身。
“公公,”赵承煜忽然开口,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指尖把玩着腰间的葫芦,“摔碎夜明珠的前因后果,似乎与我并无干系,为何这领罚的名单里,也有我的名字?”
公公“啪”地甩了下拂尘,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嘲弄:“赵公子若是有疑,不如此刻就去春风楼问问皇上?”
他抬眼瞟了赵承煜一眼,语气悠悠,“皇上这会儿怕是还没消气呢,不定能给您个痛快的。”
赵承煜挑了挑眉,玉佩在指尖转了半圈,终究没再话。
其余几人看公公这态度,显然是揣着圣意来的,再多问便是自讨没趣,只得各自缄默,心里却都沉甸甸的。
谁也猜不透皇上究竟要如何处置。
待公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付如鸢才凑近沈知念,压低声音愤愤道:“皇上怎么也不问清来龙去脉就定了罚?”
她的手不自觉摸上腰间的鞭子:“许阿狸才是祸根,怎么该罚的却全然无事。”
沈知念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付如鸢不必再多言,她望着满地碎珠被侍卫心清扫,轻声道:“皇上自有考量。既是圣意,咱们照做便是。”
这件事在皇上眼中,恐怕只看结果——夜明珠既已碎了,寻个由头了结便是。
这件事明明是她与许阿狸之间的纠葛,却要牵扯旁人,未免不公。待入宫时,她再将前因后果清,求皇上明断。
只是,她现在有些怀疑,皇上特意将几人凑到一处处罚,恐怕不止是为了夜明珠,更像是要借着这事,敲打些别的什么。
正在她思索间,宋鹤鸣突然上前一步,语气恳切:“知念,你别害怕,届时皇上若要责罚,这件事我与你一同承担。”
“侯爷能不能不要再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沈知念抬眼冷看他,语气一字一顿,比冬日寒潭的冰面还要冷硬,“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想护着的人。”
她完,目光冷冷扫过许阿狸,转身便要走。
宋鹤鸣急切地上前拦住她,声音里带着慌乱:“知念,你别生气。我刚才不是有意偏袒,只是想快点了结此事,才不想你们对阿狸那般咄咄逼人。如今……”
“如今怎样?”沈知念后退一步,刻意拉开距离,眉峰微挑,“她捧着夜明珠,让珠子碎了,最后受罚的却是不相干的人。你这是要替我原谅她?”
她薄唇抿紧,“不好意思,我不需要。请侯爷收起你的好心,离我远些。”
完,她再没看宋鹤鸣一眼,提步便走。
宋鹤鸣还想追上去,却被春喜伸出双臂拦住:“侯爷,别追了!没看见我家被您气成什么样了?您若是还有点分寸,就该让她清静清静。”
宋鹤鸣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喉间像堵了团棉絮,半句辩解也不出来。
许阿狸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突然滑过一丝畅快。
风波平息后,舞狮采青的余韵渐渐散去,摊贩们又支棱起吆喝的劲头。
糖画摊的铜勺重新在青石板上游走,冰糖葫芦的甜香混着桂花糕的热气飘满长街,杂耍班子的铜锣声“哐当”响起……
秋收节的热闹像是被按了重启键,潮水般重新漫过长街,将方才的剑拔弩张冲刷得干干净净。
......
春风楼二楼。
玲珑郡主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榻上,玉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块玉石,语气里满是兴味索然:“我还当能再看场好戏呢,这就完了?未免也太扫兴了。”
旁边的婆子连忙回话:“郡主别急,皇上许是觉得当众责罚失了体面,才让他们进宫领罚,这事儿怕是还没完呢。”
玲珑“嗤”地笑出声,由侍女扶着坐直身子:“这倒也好。回头我跟皇后姑姑念叨念叨,让皇上好好治治那个沈知念,也算替我出了前几日的恶气。”
她一边起身往旁边走,鬓边的孔雀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尾羽上的珠翠叮当作响,一边随口问道:“父王已经走了?”
“回郡主,恒裕王爷昨日一早便带着护卫快马返回江南了。”侍立在旁的侍卫躬身回话,语气恭敬。
玲珑攥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帕角被绞出深深的褶子:“他到底来南洲城办什么要紧事?我禁足这三十日,他统共就来看过我一次,如今走就走,只留了句好生待着的口信。”
她咬着唇低声嘟囔,眼里闪过几分委屈,“再有大的事,能比女儿的终身大事还急?恒裕王府的夫婿人选,他就这么认了?”
婆子连忙打圆场:“王爷定是公务繁忙,心里头哪能不惦记郡主?再夫婿人选这般大事,他也得好生想办法解决,急不来的。”
玲珑却哼了一声,将帕子扔在拳榻上:“想办法?再想下去,怕是我就要下嫁给那个赵承煜了!”
旁边的人都垂着眼,连大气也不敢喘。
玲珑郡主的脾气素来阴晴不定,此刻她话音里的怨怼明晃晃的,谁也不愿撞这个枪口。
玲珑的目光在楼下攒动的人影里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不远处正低声吩咐疾风的裴淮年身上。
他一身银色柳叶甲在阳光下泛着光,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即便是随意站着,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裴淮年……”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耳畔忽然响起禁足时父王恒裕王的声音。
“裴淮年既对你无意,你又何必执念?如今皇上有意赐婚,你便踏实与赵承煜相处。他虽性子跳脱了些,但定国公府是太子一脉,日后……”
“不!父王!”她当时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帕子被眼泪浸得湿透,哭嚎着打断,“我不喜欢那个纨绔子!女儿不想等什么日后,我心仪的只有裴淮年!父王您帮帮我,求您了!”
恒裕王沉默了许久,久到她以为父王不会应允,才听见他沉沉开口:“玲珑,若裴淮年不是镇国将军了,没了这身权势,你还会心仪他吗?”
玲珑的哭声骤然停住,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没法否认,最初动心,确实是因他是手握十万兵权的镇国将军。
她在南洲城这些年,宫宴上听多了朝臣对他的称颂,听着边关捷报传来时皇上难掩的喜色,那“裴淮年”三个字,早成了她心里不可一世的英雄符号。
她甚至在他未回南洲城时就暗下决心,未来夫婿定要寻这般威风凛凛的人物。
待他归城,亲眼见了那身银甲染霜的模样,才知传闻不及真人半分。
他站在演武场中央,长枪横扫时带起的劲风掀动衣袍,侧脸线条如刀削斧刻,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人心,活脱脱一尊从沙场硝烟里走出来的战神。
那一刻,心里的倾慕便疯长成燎原之势。
“父王,便是他不做镇国将军,玲珑也心仪他。”她当时是这么回的,语气笃定得像是磐石。
此刻从回忆里抽神,玲珑的目光仍紧紧锁在楼下那个几乎缩成黑点的身影上。
日光落在他的柳叶甲上,反射出一点亮光,像暗夜里的寒星。
“你越是抗拒,我偏越是欢喜。”她低声自语,“镇国将军的位置和他的那颗心,我总要得到一个。”
......
沈知念在人群散尽后又往前挪了两步,目光却被脚边的身影绊住。
一个鬓发花白的老妇正蹲在地上,佝偻着背捡拾散落的花生。
那些花生有的被踩得瘪了壳,有的沾着污泥,她却像捧着宝贝似的,用枯瘦的手指一个个捏起来,轻轻吹掉灰屑,再心地丢进身边半旧的背篓里。
喜欢再嫁当日,小侯爷跪拦花轿哭疯了请大家收藏:(m.183xs.com)再嫁当日,小侯爷跪拦花轿哭疯了183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