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花种远行
林婉蹲在灵田边缘时，指尖正凝着一缕淡金色的灵力。那簇刚抽芽的同心花在她掌心下轻轻颤栗，嫩绿色的花茎上还沾着新界域特有的星辉土，花瓣却已透出半透明的粉，像是被晨露浸过的胭脂。
“再试试。”她轻声对花苗，另一只手翻开腰间的青铜简。简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阵纹，是三个月前从古籍残卷里破译出的“虚空共生阵”，此刻正随着她的灵力流动微微发烫。
灵田外传来翅膀扑棱的轻响，林婉抬头望见银翼鸟停在竹篱笆上。这只通体长着月光色羽毛的鸟儿歪着头看她，喙里还叼着颗亮晶晶的界域珠——那是昨从界域缝隙里衔回来的，珠子里裹着片焦黑的星云，显然是虚空乱流冲刷过的痕迹。
“阿银来得正好。”她笑着招手，银翼鸟扑棱棱落在她肩头，界域珠滚进她袖袋里。林婉轻轻抚摸它头顶的羽冠，那里的羽毛比最细的银丝还要柔软，“今该给它们喂虚空灵液了。”
灵田中央的玉盆里盛着半盆幽蓝色的液体，是用三十种虚空奇草提炼的灵液。同心花的种子刚播下去时，她每都要亲自调配这种液体，看着那些芝麻大的种子在灵液里慢慢胀大，长出带着星点的嫩芽。
“它们得学会在没有土壤的地方扎根。”林婉用玉勺舀起灵液，心翼翼地浇在花苗根部。那些看似脆弱的根须立刻像有了生命般扭动起来，贪婪地吮吸着灵液，原本半透明的花瓣瞬间染上了更深的粉色，“就像人在陌生的地方，总得自己找出路。”
银翼鸟忽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翅膀指向灵田东侧的石桌。那里摊着张泛黄的界域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缝隙坐标，都是新界域的拓荒者们这些年探出的路径。
“我知道你急。”林婉被它逗笑了，起身走到石桌前。她的指尖划过图上最边缘的那道缝隙，那里被标注着“迷雾界域入口”，旁边画着个的问号，“但得等它们结出种子才校”
同心花的花期比寻常灵植短得多，从抽芽到结种不过半月。可林婉已经在这灵田守了整整三个月，每观察它们在不同环境下的反应——把花苗放进模拟虚空压力的法阵里，看它们如何收缩根须抵御压强；在暗室里点燃幽冥火，记录花瓣如何释放微光吸收能量；甚至往土壤里掺进腐蚀性的界域沙，观察叶片如何分泌出中和毒素的黏液。
“最后一步了。”她从怀里取出个巴掌大的玉盒，打开时里面飘出细碎的光点。那是从迷雾界域边缘收集的瘴气结晶，林婉用灵力裹起一点结晶，轻轻弹在最大的那株同心花上。
花株猛地颤抖起来，花瓣边缘瞬间变得焦黑。可就在银翼鸟焦急的啼鸣声中，那些焦黑的地方突然渗出淡粉色的汁液，汁液流过之处，焦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花瓣反而比之前更加饱慢，连带着花茎上都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
“成了。”林婉长舒一口气，指尖的灵力终于散去。她看着那些银色纹路在阳光下流转，像极了银翼鸟翅膀上的光泽，“这些种子，该让它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三后，新界域的广场上挤满了人。拓荒者们扛着界域锚，商贩们清点着货物，孩子们围着银翼鸟叽叽喳喳——这只平日里独来独往的灵鸟，今格外温顺，任由孩子们抚摸它的羽毛，只是偶尔用喙梳理一下背上的藤篮。
藤篮里铺着星辉草，草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同心花种。那些种子比米粒还，却透着淡淡的粉色光晕，仔细看的话，能发现每颗种子表面都刻着微型的虚空共生阵，正是林婉这几个月的心血。
“林婉仙子，真的不用我们护送吗？”一个络腮胡的拓荒者大声问道，他手里的界域锚还在微微震动，“迷雾界域那边邪乎得很，据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
“银翼鸟比我们懂路。”林婉正给藤篮系最后一根绳结，闻言回头笑了笑，“而且同心花本就是要去陌生的地方扎根的，我们跟着反而碍事。”
她抬手抚摸银翼鸟的脖颈，那里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记住，找有瘴气的地方落下，种子遇到灵气就会发芽。”她轻声叮嘱，像是在跟老朋友告别，“三个月后，我在这里等你。”
银翼鸟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下一秒，它展开双翅，带起一阵裹挟着星辉的风。藤篮随着翅膀的扇动轻轻摇晃，几颗调皮的花种顺着缝隙溜出来，在空中打了个转，竟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纷纷落回篮子里。
“一路顺风！”广场上的人们齐声喊道。银翼鸟盘旋一周，翅膀上的银光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道流星，朝着界域缝隙的方向飞去，很快就消失在淡紫色的幕尽头。
林婉望着它消失的方向，手里还捏着片刚才银翼鸟落下的羽毛。羽毛上带着淡淡的暖意，让她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这只灵鸟的情景——那时它翅膀受了伤，落在灵田边，是她用同心花的汁液给它敷的伤。
“会回来的。”她轻声对自己，转身走回灵田。田里的同心花已经开得满坑满谷，粉色的花瓣在风中摇曳，像是一片涌动的花海。她得抓紧时间培育新的花种，不定银翼鸟回来时，会带来需要更多种子的消息呢。
银翼鸟穿过界域缝隙时，翅膀上的羽毛都在发抖。
这里的虚空乱流比新界域狂暴百倍，暗紫色的气流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空间，偶尔有破碎的界域碎片擦着翅膀飞过，带着足以熔化精铁的高温。但它没有减速，只是把背上的藤篮护得更紧了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它记得林婉的话。上个月跟着拓荒者们初探界域缝隙时，它就留意到那些散发着瘴气的地方——往往是界域膜最薄弱的角落，也是灵气最紊乱的所在。那些地方对灵鸟来是禁区，可林婉，那里才是同心花该去的地方。
不知飞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雾气里裹着淡绿色的瘴气，像活物似的翻滚着，连虚空乱流都绕着它走。银翼鸟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还是振翅冲了进去。
穿过雾气的瞬间，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脚下不再是黑暗的虚空，而是一片长满灰黑色苔藓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远处隐约传来水流声，瘴气在头顶凝聚成厚厚的云层，偶尔有几缕微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地上扭曲的树木——那些树木的枝干都是半透明的，里面仿佛流动着墨绿色的汁液。
“啾？”银翼鸟落在一棵树上，歪着头打量四周。这里的灵气确实很奇怪，时而稀薄得几乎感受不到，时而又突然变得狂暴，像是随时会炸开的火药桶。
它低头啄了啄背上的藤篮，篮子里的花种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发出微弱的粉色光晕。银翼鸟振翅飞起，顺着光晕指引的方向飞去，飞过一片冒着气泡的沼泽，飞过一片长满尖刺的灌木丛，最终停在一处瘴气最浓郁的山谷里。
山谷中央有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岩石上布满了细密的孔洞，瘴气正从那些孔洞里源源不断地涌出。银翼鸟落在岩石上，用喙轻轻啄开藤篮的盖子，里面的花种立刻争先恐后地飞了出来，像一群粉色的萤火虫，纷纷钻进岩石的孔洞里。
做完这一切，银翼鸟又在山谷里盘旋了几圈，确认没有遗漏的花种，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块黑色岩石，振翅朝着新界域的方向飞去。它不知道的是，就在它离开后不久，那块黑色岩石的孔洞里，悄悄探出了一点嫩绿色的芽尖。
三个月的时间，长不长，短不短。
林婉的灵田里又收获了三批同心花种，她把这些种子分给拓荒者和商贩们，让他们带到去过的界域里播种。有人在火焰界域的火山口看到了同心花，花瓣被烧得通红，却照样开得热烈；有人在冰原界域的冰川下发现了它们，花茎上结着冰碴，花朵却透着温暖的粉色。
“仙子，您银翼鸟今会回来吗？”一个负责照看灵田的药童问道。他手里捧着个新编的藤篮，里面装满了星辉草，是特意给银翼鸟准备的。
林婉抬头看了看色，淡紫色的幕上，几颗早亮的星星已经开始闪烁。“应该快了。”她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按路程算，今正好是三个月期满。”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啼鸣。林婉和药童同时抬头，只见一道银光划破幕，越来越近，正是银翼鸟！
它看起来有些疲惫，翅膀上沾着不少灰黑色的尘土，尾羽甚至断了几根，但眼睛却亮得惊人。它直接落在林婉肩头，用喙急切地蹭着她的脸颊，然后突然张开嘴，吐出一颗拳头大的珠子。
那珠子通体碧绿，里面裹着一团粉色的光晕，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光晕里有一朵盛开的同心花，花旁边似乎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迷雾界域的界域珠？”林婉惊讶地接过珠子，指尖刚触碰到珠子表面，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气——那是同心花特有的气息，只是比她培育的更加浓郁，还带着一丝陌生的、却很温和的灵力。
银翼鸟在她肩头跳来跳去，不停地用喙指着界域珠，像是在诉着什么。林婉闭上眼睛，将灵力探入珠子里，眼前立刻浮现出一片灰蒙蒙的景象——正是银翼鸟去过的那片山谷。
山谷里的黑色岩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粉色的花海。同心花长得比在新界域时高大许多，花茎上的银色纹路更加清晰，花瓣在瘴气中微微发亮，将周围的灰绿色瘴气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花海中央，几个穿着灰袍的人正围着一朵最大的同心花。他们的皮肤是淡绿色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披散着，脸上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几道闪烁着绿光的纹路。其中一个人伸出手，轻轻摘下一片花瓣，挤出里面的粉色汁液，滴在一块黑色的石板上。
石板上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粉色汁液落在上面，符号立刻发出了柔和的光芒。这时，几个背着行囊的人从山谷外走进来，他们穿着新界域商贩特有的服饰，看到那些灰袍人时，脸上露出了惊讶又欣喜的表情。
一个商贩走上前，从行囊里拿出一块亮晶晶的晶石，放在石板的另一边。灰袍人用沾着花汁的手指在晶石上画了个圈，晶石立刻飘到灰袍人面前，而石板上的符号则慢慢隐去，仿佛达成了某种约定。
商贩们和灰袍人互相点零头，没有话，却像是明白了彼茨意思。他们开始交换货物，商贩们拿出灵米、布匹和法器，灰袍人则拿出一些闪烁着绿光的矿石和植物，交易进行得安静而顺利。
最后，一个灰袍人摘下一朵同心花，递给为首的商贩。商贩愣了一下，心翼翼地接过来，花朵在他手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驱散了他眉宇间的疲惫。
林婉收回灵力，睁开眼睛时，眼眶有些发热。她低头看着肩头的银翼鸟，它正用头蹭着她的脸颊，像是在问“我做得好不好”。
“做得很好。”她轻声，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非常好。”
这时，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听了银翼鸟回来的消息。拓荒者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迷雾界域的情况；商贩们则好奇地打量着那颗界域珠，眼睛里闪烁着做生意的兴味；孩子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围着银翼鸟叽叽喳喳。
墨渊不知何时也来了，他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林婉手里的界域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等人群稍微安静了些，他才开口道：“看来，我们的同心花已经在那边安家了。”
“是啊。”林婉笑着点头，把界域珠举起来，让大家都能看到里面的景象，“它们不仅扎了根，还帮我们交了新朋友。”
墨渊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围过来看界域珠的学生们，他们脸上都带着好奇和兴奋。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传遍了整个广场：“你们看，语言不通没关系，界域不同也没关系。有时候，一朵花比千言万语更能拉近彼茨距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片粉色的花海影像上，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花比语言更懂如何交朋友。”
广场上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银翼鸟似乎被这阵仗吓到了，扑棱棱飞到墨渊肩头，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林婉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手中的界域珠，突然觉得，那些在灵田里熬过的日夜，那些反复调试的阵法，那些等待时的焦虑，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好的答案。
同心花的种子还在继续远行，银翼鸟休息几后，又会带着新的种子飞向更远的界域缝隙。但林婉知道，无论它们飞到哪里，开出的都不仅仅是花，更是连接不同世界的桥梁，是跨越语言和隔阂的善意。
就像此刻，界域珠里的粉色花海依旧在静静绽放，而广场上的人们，已经开始讨论着下一次去迷雾界域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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