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隆你怎么看呢？」
「你这问题直接问当事人合适吗？」
一回到学生宿舍，我立刻就去了清隆的房间，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唉呀，我提议的杯面被同班同学否定得一无是处了。」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是个很实用的礼物。」
「对吧，比起那些饰品什么强太多了。」
「嗯，我也搞不懂女生在想什么。」
我和清隆同时点点头。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送你杯面好了。据松下同学和轻井泽同学，这样最多只能打五十分，所以我打算再加点火腿香肠和一支钢笔。」
「喔哦，这下就是一百分了！」
清隆的反应也不坏，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不过我也了解到了一点，如果对象是女生，可就不能这么做了。」
「是吗？」
「是的，这样做估计会被狠狠地骂一顿吧。」
「看来男女之间价值观不同啊……我得注意点。」
「哟呵，听你这口气，是不是有需要注意的对象了？难道是你搭档佐藤同学？又或者…佐仓同学？」
「只是打个比方啦。现阶段我没有那种对象。」
「未来的事谁都不准嘛。试着和某人交往一下也不错哦，这很像高中生该干的事。」
「唔……虽然那方面的学习也许也值得涉猎一番……」
居然把这种事称之为“学习”，还真是符合他风格的用词。
「不过，那样一来麻烦事也会变多。可能会被卷进白房间那边的混乱。我不想增加太多弱点。」
「那种事交给我就好了啊……只要不是开着坦克进来。」
「伴随的风险太多，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话回来，坦克什么的，你果然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勉强还算是人类吧，跟师父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不过……看来清隆已经打算将我当作最后的底牌了，嗯，让我参与进来，这算是一件好事。
他口中的所谓种种风险，在绝对的暴力面前都显得无力而脆弱。
想太多了，还是先解决眼下事情要紧。
于是，我俩一边下象棋，一边交流起来。
「学习会那边怎么样？我听佐仓好像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
「啊啊，幸村做得不错，甚至都不需要我去辅助。」
「那挺好。毕竟你们组里的人也都不是上课态度差或是没有干劲的人。」
倒是铃音那边，问题学生一大堆，可能是最麻烦的组了。
「栉田那边怎么样？」
「目前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正在一起编写试题……对了，龙园最近好像要开始调查我们班的‘幕后黑手’了。」
「这么来，他好像给我发了封邮件。」
清隆一边移动着棋子，一边从怀里掏出手机递给我看。
那是一封只写了“你到底是谁”的简短邮件。
「他头脑灵光、推理能力不差，而且还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你不觉得麻烦吗？」
「确实……而且还和栉田有关，是时候敲打敲打他的自信了。」
「你打算怎么做？故意引他上钩？」
「没错。」
「不仅是对你，他对我也很警惕。我觉得他比我们预想的更强。」
「没什么大不聊。」
「这话怎么讲？」
「龙园的预想与判断，终究只是基于他自身的常识、经验，还有他手边能动用的那点武器。和我们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举个例子吧，该隐，对你来，什么样的暴力事情会让你觉得棘手？」
「坦克，没有就冲，有就准备好再冲。」
清隆沉默了一会，然后道
「……正常人根本不会想到这，龙园再怎么独特，也在‘正常人’这个范畴，他要搞点事，自然也不会从‘有没有坦克’这种角度思考。这就是龙园对上限。」
——怎么听着，你是在我的想法反而比较奇怪啊？
「本质上，你和龙园之间，对‘暴力’和‘威胁’的理解存在根本性的差异。……在这种认知差异之下，就算他再擅长‘暴力’和‘威胁’，也毫无意义。」
「是这样的吗？」
「当然。你对他来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你这话也太强势了吧。」
「这是事实。」
「我明白了，也就是，他使出的‘暴力极限’也就是木棒、刀具之类的吧，就算集结人手，也不过是多几根木棒、刀具而已，对我来确实是case。」
如果对手不是龙园，也不是个普通高中生，那我们确实得提高警戒。
毕竟现实中也有动用枪支炸药的疯子。
但这所学校的学生，终究对我构不成威胁。
——真可怜啊龙园。
「该隐，等时机与场合都成熟后，就收拾掉他吧。」
「嗯，具体是指？」
「看他会怎么出招再。」
「明白了，见招拆招嘛。」
「虽然不是完全即兴应战，但也差不多。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正面硬上，而是会试图牵扯一些对我们来是弱点的人物进来。」
「那我们就得提高警觉。」
「好不容易班级才刚刚开始团结起来，不能让人轻易打出裂痕。」
「嗯，龙园可不蠢，有可能真的把局势搞得很复杂。」
「也许吧。但那家伙对无法用暴力解决的敌人特别无力……所以，揍一顿就行了。」
「我从以前就觉得了，清隆你其实和我很像。」
「什……什么？」
清隆正要动的棋子从指间滑落，滚落在地板上。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干就完了！
———
和栉田一起制作测试题进行得非常顺利。
她很积极地提出了各种想法和问题，这让我心中有些愧疚。
不过，如果不消除栉田与铃音之间的对立与敌意，那我们就无法建立起信任。
「气变冷了啊……」
放学后，四周已经变得昏暗。
从教学楼走出的一瞬间，冷冽的空气拂过面颊。
今不需要和栉田一起制作试题，所以我就选择直接回宿舍了。
这个时候，不定栉田正在和铃音进行谈话吧。
不过我觉得，她们恐怕是无法找到妥协点的。
我甚至认为她们索性抛开伪装打一架，这样反而更容易理解彼此。
「啊，成君」
正当我脑海里浮现出栉田与铃音对峙时的紧张画面时，一之濑从校舍玄关现身了。
看来她和铃音谈妥后，现在打算回宿舍。
「一之濑同学，现在要回去了？」
「嗯，成君你也是吧？要不要一起走？」
「当然可以……而且你好像也有些想的话。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愿意陪你走一段。」
「诶……嘿嘿，之前在游泳池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零？」
「你平时总是笑容满面、阳光开朗，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烦恼。那么，是怎样的烦恼呢？来跟成老师看。」
我与她并肩走向学生宿舍。
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之濑一起放学同行呢，她是那种很有回头率的女生。
「那个……」
「啊，如果你不想的话，那也没关系。」
「不是啦，只是不太知道该怎么才好……唔～成君之前在无群考试时不是过吗？如果有人有困难的话你会伸出援手，不图回报。」
「确实这么过。」
「我在想，为什么你会这么做呢？」
「嗯，先不管你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要理由的话，我也没有特别明确的答案。如果非要用言语表达，那就是：这样比较帅气。」
「帅气？」
「没错，‘帅气’很重要。这不是在外貌，而是‘活法’……比如有人在找丢失的东西就一起帮忙找，有人迷路就指路，看到老人辛苦就让座。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觉得这种人才是真正帅气的。」
一之濑陷入了沉默，我则继续道：
「没什么高尚的理由，总之，看到别人笑比看到他们烦恼更让我开心。」
「这样啊……好厉害。」
听着我的话，一之濑轻轻地道，然后微微低下了视线。
今的她，有点不一样。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真的很厉害吗？我觉得我的这些，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放眼世间，应该有很多人也会这么做、这么想。
「一之濑你自己不也是吗？你也能为了别人而行动。」
「不、不对……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怎么能和你相比。」
「这是为什么？」
我问她，她抬起低垂的视线看向我。
我们短暂地对视了一下，但她马上就移开了目光。
即使如此，她好像还是想些什么，嘴唇一张一合，却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
「因为，我……」
那语气中，夹杂着动摇、后悔….
细细观察的话，能够察觉到她内心交织着复杂的情感与思绪。
所以我抢在她开口前先道：
「就像善行没有高低贵贱，善人也同样如此。」
「……诶？」
「一之濑，你也许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呢。你有许多烦恼……嗯，你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是、是这样吗？」
「啊啊，当然，我不是在贬低你哦。只是，你就像是个在烦恼各种事情的普通人，非常符合‘高中生’的样子。」
一个高中生有烦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是不是讨厌别人觉得你是个‘好人’呢？」
「这、这个嘛……」
她的视线像在风中晃动的叶子般摇摆不定。
「你是不是害怕被人依赖、被人喜欢呢？」
「……」
回宿舍的途中，我们停在那台以前铃音和她哥哥争吵过的自动贩卖机前。
我买了两瓶热饮，把其中一瓶递给了一之濑。
之后，我在一旁的长椅坐下，她也仿佛被吸引似的坐在我身边。
「不过啊，你被很多人喜爱这一点，确实是事实。我觉得你不需要想得太复杂，就这样挺好的。」
「哈哈……话虽如此，可没那么简单呢。」
她做出一副搞怪的样子笑了笑，但掩盖不住那笑容背后隐藏的负面情绪。
「一之濑，如果有人有困难，你会伸出援手吧？」
「嗯，那当然啦。」
「如果有人在找掉的东西呢？」
「我会帮忙一起找。」
「如果公交车满座时来了位老人家呢？」
「我会让座吧。」
「如果看到谁遇到麻烦？」
「只要我能做的事，我一定尽力去帮忙。」
「是啊，这就很好了。」
「呣……但事情没你的那么简单啊。」
「不，其实就那么简单。」
坐在长椅上，一之濑一边啜饮着热可可，眼神中依旧透露着迷惘和挣扎。
「你比那些什么都不做的人强得多，比那些不伸出援手的人高尚得多，也比那些从不陪伴他人一起前行的人坚强得多……所以，你没有必要一直烦恼下去。」
「成君，能出这种话，你果然很厉害啊。」
「不，我只是想耍帅而已。不过啊，如果我努力耍帅一下，就能让谁展露笑容的话，那也是很棒的事情，不是吗？」
正因为如此，无论别人觉得我装、我圣母，我都会坚持自己的本心。虽然确实有点傻瓜。
「所以啊，一之濑，不用再觉得自己‘不够好’了，也没有必要感到愧疚。如果你能成为一个让人露出笑容的人，那就是一件非常帅气的事了。没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了！嗯……这样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自以为是了？」
「不，不会哦。」
她终于轻轻地笑了起来。
果然，比起沉默的神情，她的笑容要美得多。
「那么，成老师，来一句‘金句’吧？」
「嗯哼——别再犹犹豫豫地烦恼啦，抬头向前看吧，时间可不会为了你而停留。」
「是！我知道啦！！」
她元气十足地回应了我。
于是，“教”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们把喝完的可可罐扔进垃圾桶，又重新开始朝着宿舍的方向前进。
「喂，成君，如果…我是如果……」
「嗯？怎么了？」
「那个嘛……如果哪我真的沮丧得一塌糊涂，彻底不行了，你还会愿意听我话吗？」
「喂喂，你打算要彻底崩溃了吗？」
「不、不是啦，只是假设啦！？当然没打算那样，只是……也不能绝对不会有这种时候吧，呃……我到底在什么啊……」
她慌张地挥舞双手，最终干脆抱起了头。
「嘛，等那种时候真的来了，我当然愿意听你。谁都有崩溃的时候嘛。」
「嗯，谢谢你……这是约定哦！」
「啊啊。反过来，如果我哪撑不住了，也希望你能听我话。」
「当然啦！不过嘛……我倒是很难想象成君会崩溃的样子。」
嗯，我自己也想象不到。
不管眼前有什么样的绝望，只要一拳打下去就好了。
「当然啦，只要知道有人会在身边支撑自己，心里就会轻松一点，无论是我，还是你。」
一之濑也是个内心很复杂的人，而复杂的人是有魅力的。
像清隆、高圆寺、龙园、栉田、堀北……每个人都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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