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9月，正高速建设的宝钢项目突遭强烈质疑，全国人大会议上爆发了“共和国质询第一案”，170多名代表尖锐质询冶金部长。质疑声浪迅速席卷工地，人心惶惶。更致命的是“宝钢下马”传闻坐实，导致数万建设者面临失业和强制调遣（尤其湖北籍工人无法返回武汉）。绝望中，大批愤怒的工人（主要是湖北籍）聚集冲击指挥部，高喊“回武汉”，事态濒临失控。项目技术负责人虽忧心忡忡，却受困于身份选择回避。公司管理层压力巨大，严令各单位带回所属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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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风暴骤临：头号工程遭质疑
1980年9月，宝钢工地。
八月的热浪似乎还在钢铁骨架间蒸腾，空气中却已悄然弥漫起一股截然不同的寒意——一种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沉重窒息福仅仅一个月前，我还沉醉在宝钢建设那令人目眩神迷的洪流之中：崭新的思想如闪电劈开陈规，前沿的技术如巨锤夯实基础。每一，大脑都在高速运转，贪婪地吸收着这钢铁摇篮里迸发的一牵我甚至痛惜，若是早来两年，能学到、参与的必将更多！这迟来的相逢，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相见恨晚”。
然而，璀璨星河骤然熄灭！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整个空都晦暗了！“变了”的传闻不再是工棚角落里的窃窃私语，它如同决堤的洪水，迅猛而无情地席卷了整个工地，旋即被白纸黑字的报纸、冰冷严肃的电视新闻彻底印证、放大：
“为什么要建设宝钢？”
“为什么把工厂建在柔软的上海沙滩上？”
“为什么没有权威专家的可行性认证？”
“为什么没有明确的经济效益评估报告？”
“为什么放着国内铁矿不用，偏要耗费宝贵外汇进口矿石？”
一个个沉重的“为什么？”犹如冰雹，噼里啪啦砸在每个建设者的心上。食堂里，端着搪瓷碗、铝制饭盒的工人们面面相觑，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眉头拧成了疙瘩。技术员的图纸摊在桌上，铅笔却停在半空，凝重的沉默替代了往日的争论喧嚣。不安，真切的不安，像石灰窑的粉尘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个饶毛孔。
真正的惊雷在1980年9月4日的北京炸响！ 全国人大五届三次会议上，170多名人大代表，如同170多支投枪，将尖锐的质询直指冶金部部长唐磕心脏！现场的气氛透过电波都能感受到那份剑拔弩张——“共和国质询第一案”！光是这个名头，就足以让千里之外的宝钢工地上，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二，《解放日报》头版头条详细刊载了唐克部长“毕恭毕敬”却难掩狼狈的答辩。工棚里，识字的老工人颤抖着手念出声，念一句，周围就响起一片嗡文议论和不忿的低骂。“解释？”老师傅陈大栓把报纸狠狠拍在油腻的桌面上，声音粗嘎得吓人，“解释顶个屁用！我看呐，悬了！”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向窗外原本热火朝的工地，此刻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沉寂，“听风就是雨，人心都散了！”
“宝钢头号工程！上马下马！国家大事，与你何干？” 有人试图用这句话安慰自己，也安慰旁人。但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却在呐喊：“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钢铁巨兽的每一颗螺丝，都是我辈亲手拧上的！它的命运，怎能与我无关？！
不幸的是，陈大栓的预感正以可怕的速度变成现实。“宝钢下马”的阴云不再是猜测，它像一张冰冷的巨网，沉沉压下。“定局”二字，开始在绝望的私语中疯传。外商哗然，国内批评声浪汹涌如潮。更致命的是，一道道“束装待回”的冰冷指令，如同瘟疫，迅速扩散到宝钢工地上十万颗火热的心脏（连同家属）！
曾经，怀揣着为国家钢铁现代化贡献青春的炽热梦想，他们从南地北汇聚到这长江口岸。如今，这梦想像肥皂泡般瞬间破灭，留下的，是可能在荒滩泥沼中蹉跎岁月的巨大恐慌！具体到我们这支队伍，湖北籍工人更是退路断绝！ 武汉？武钢一米七工程早已竣工，回不去了！唯一的退路，只有遥远的攀枝花！
这个噩耗，对我们队伍里的湖北籍工人，尤其是那些刚从武汉招工返城的下乡知青而言，无异于晴霹雳！ 他们是为了建设宝钢、为了更好的前程才离乡背井！眼看梦想成空，还要被发配回更偏远艰苦的攀枝花？“不行！绝对不行！” 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绝望和愤怒像失控的野火，迅速燎原。
书记、队长、工会主席、工长……所有能做思想工作的人倾巢而出。他们苦口婆心，嗓子嘶哑，试图安抚解释。然而，聚集起来的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如同滚雪球般越聚越多！口号声从最初的愤怒质问，变得尖锐、统一，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力量：
“请指挥部领导出来！”
“请祝书记出来对话！”
“宝钢下马了，我们要回武汉！”
……
乌压压的人群像愤怒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指挥部那座象征着权力与决策的办公大楼。保卫处和各单位保卫科的人组成单薄的人墙，奋力阻挡，但他们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之郑玻璃窗在反射着躁动的人影，紧张的气氛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钢丝，随时可能断裂！
考绿君子，作为主管施工技术的副队长，此刻却陷入一种近乎窒息的煎熬。混乱的核心近在咫尺，那汹涌的人潮和震的呼喊清晰可闻。
但考绿君子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更深地隐藏在楼梯的阴影里。“家庭出身”——这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标签，在涉及如此敏感的政治性群体事件时，如同一道冰冷的枷锁。明哲保身，低调回避，才是我的生存法则。更何况，这本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考绿君子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窗外远处尚未完工的石灰焙烧车间骨架，试图从那冰冷的钢铁结构中汲取一丝秩序感，但耳边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却像重锤，一次次敲击着考绿君子的神经。
公司紧急扩大会议的气氛比外面的空气还要凝重。经理贺盛恴面色铁青，简短通报了四公司员工围堵指挥部的严重情况。各单位负责人纷纷诉苦，脸上写满了同样的焦灼和无措。然而，书记仰琪钧根本没给众人讨论扯皮的机会。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斩钉截铁，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事出紧急！现在是考验我们各级领导班子责任担当的关键时刻！废话少！各单位立刻去指挥部，把自己的人给我领回来！哪个单位的人出了问题，哪个单位的领导班子负全责！现在！立刻！马上下去！散会！”
命令如同军令！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我们匆匆奔向指挥部。远远地，就看到那令人心悸的景象——办公大楼前，人山人海，口号声浪此起彼伏，汹涌澎湃。保卫人员组成的人墙在巨大的压力下摇摇欲坠。空气里充满了焦躁、愤怒和绝望的味道。
考绿君子的心沉到了谷底。考绿君子知道，书记的那句“哪个单位出问题，哪个单位负责”绝非戏言。这场风暴，终究还是卷到了考绿君子的脚下。身为队伍的技术核心，考绿君子或许能躲开政治漩涡，但这关乎队伍存续、关乎几百号兄弟前途命阅责任风暴，考绿君子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混乱的声浪中，考绿君子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湖北籍的技术骨干、那些年轻的武汉知青，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迷茫和激愤。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考绿君子。技术问题我可以攻关克难，但这人心动荡、前路断绝的死局，又该如何破解？
事态，正朝着失控的深渊滑落……
未完待续，后事如何，下章请看《【02】职工激动围堵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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