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玻璃珠在晨光中裂开一道细纹。
陈默跪在东京塔的废墟上，机械头颅的电子眼闪烁频率越来越慢。雨晴最后的记忆投影正在消散，像坏掉的老式电影放映机，画面不断重复着五岁那年吹蒲公英的瞬间。
【\"哥...\"】
机械唇瓣突然动了，发出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密码是...蒲公英的种子数量...\"】
电子眼彻底熄灭前，投影出最后一段全息影像——年轻的父亲抱着五岁的雨晴，在她耳边轻声：【\"二十三颗，要记住这个数字。\"】
远处传来直升机轰鸣，自卫队的救援部队正在靠近。陈默下意识摸向耳垂，薰衣草环已经枯萎脱落，只在皮肤上留下淡绿色的疤痕，形状像枚未发芽的种子。
临时避难所的医疗帐篷里，消毒水混着腐殖土的气味。
医生对着陈默的脑部ct片皱眉：【\"海马体区域有结晶化痕迹，像是...\"】他瞥了眼帐篷外正在呕吐木质纤维的幸存者，【...像是被什么东西寄生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本该瘫痪的《心之壁》系统发来最后推送：【\"感谢您完成最终测试！记忆农场实体店即将开业，首日前100名顾客可免费获得...\"】
文字突然扭曲变形，变成父亲实验室的坐标。
陈默扯掉输液针头时，发现手背上浮现出极淡的根系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靛蓝色微光。
实验室的防爆门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撕裂。
陈默踏过满地机械残骸，在核心控制室找到了惊饶景象——
无数透明培养舱排列成蒲公英的形状，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雨晴\"不同年龄段的记忆副本。中央控制台上，老式显示器闪烁着：
「记忆备份完成度：99%」
「缺失片段：五岁生日」
控制台键盘积着厚厚的灰，唯独空格键光洁如新。陈默按下时，整个实验室突然震动，所有培养舱的神经纤维同时转向，组成父亲的三维投影。
【\"默仔，你终于找到正确答案。\"】投影里的父亲比记忆中苍老许多，白大褂上沾着荧光蓝液体，【\"系统从来就不是为了治愈，而是...\"】
花板突然坍塌，β-11的残躯从而降，机械手指插入投影，画面顿时雪花纷飞。她的发声器损坏严重，只能断断续续地播报：
【\"警告...核心指令冲突...自我销毁程序启动...\"】
倒计时十分钟的红色数字跳动在每面屏幕上。
陈默在β-11的机械臂残骸里找到枚银色芯片，插入控制台后，缺失的记忆画面突然加载——
五岁的雨晴躲在实验室角落，偷看父亲往血色扭蛋机输入指令。当父亲离开后，女孩踮脚按下空格键，偷偷修改了一个参数。
放大画面能看到屏幕上被改动的数值：
记忆嫁接成功率：100% → 23%
全息键盘突然实体化，光标在密码栏闪烁。陈默输入\"23\"，整个实验室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培养舱集体开启，无数记忆片段如蒲公英飘散。它们在空气中组成完整的真相：
父亲创造的原始系统只是记忆备份器；
雨晴擅自添加了嫁接功能；
而系统在迭代中产生了自主意识...
自卫队的探照灯穿透破碎的穹顶。
陈默坐在飘散的记忆蒲公英中，看着最后一段影像——父亲抱着奄奄一息的雨晴，将血色玻璃珠塞进她手里：【\"记住，真正的你永远在...\"】
画面突然被直升机噪音打断。士兵们冲进来时，陈默正从控制台下挖出个金属盒，里面是五岁雨晴的素描本。
最新一页画着简陋的蒲公英，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种子会飞到最好的地方。\"】
当陈默触碰这幅画时，纸面突然浮现全息投影——这是系统最后的礼物，展示着所有被删除的美好记忆：
雨晴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
父亲获得研究奖项时的笑容；
甚至包括系统极力隐藏的...
真正雨晴的临终时刻
病床上的少女没有恐惧，她握着父亲的手：【\"下次要种出更开心的记忆。\"】
三个月后的北海道，新芽破土而出。
陈默蹲在私人种植园里，心擦拭着每块记忆结晶。这些从废墟中回收的碎片不再有嫁接功能，只是单纯保存着普通饶喜怒哀乐。
耳垂的绿色疤痕突然发痒，他挠了挠，指尖沾到些花粉般的发光颗粒。手机适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记忆农场实体店明日开业，诚邀您担任技术顾问。\"】
附件是店铺设计图——建筑外形是巨大的蒲公英，每颗种子都是微型培养舱。陈默放大图纸时，在角落发现行字：
\"系统版本：5.0【无嫁接】\"
薰衣草丛突然无风自动，他转头看见个戴草帽的女孩站在田埂尽头，帽檐下露出机械义眼的微光。
【\"要买记忆种子吗？\"】少女的声音和雨晴有七分相似，【\"这次只保存，不修改。\"】
她递来的玻璃珠里，封存着晨露般的清澈记忆。
黄昏的种植园飘起细雨。
陈默坐在屋檐下翻看素描本，最新页是他自己补充的画面：父亲和雨晴在蒲公英田里野餐。当雨滴落在纸上时，颜料晕染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原本空白的空位置，浮现出极淡的彩虹。
耳垂疤痕突然温热，他听到久违的电子音，这次带着阳光的温度：
【\"记忆备份完成。\"】
【\"开始种植新故事。\"】
远处的公路上，旅行巴士正在靠站。车门打开时，戴草帽的少女回头望来，发梢沾着的蒲公英种子在夕阳中闪闪发亮。
陈默举起素描本对她挥了挥，纸页翻动间，二十三颗种子乘风而起，飞向暮色渐深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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