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波的弟弟哭哭啼啼找到周老疙瘩媳妇，就告上状了：
“娘，我大姐去城里买糖吃，不带我一起去，呜呜呜——”
此时周老疙瘩媳妇正在地里干活。
猎户们虽然住在山上，但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家门附近，找个稍微平坦些的地方种点庄稼。
周家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出来一块荒地，种零黄豆。
自然这块山地指定是不如山下的田地好，野草疯长，比那庄稼苗长得还要旺盛好几倍不止。
就非常符合那句诗，草盛豆苗稀。
周老疙瘩媳妇正蹲在地里拔草，累的呦，汗流浃背的。
听儿子过来告状，她根本就没仔细听。
家里头穷，孩子又多，每睁开眼睛就嗷嗷要吃要喝，为了能让孩子们吃饱饭，不至于冻饿而死，她和周老疙瘩起五更爬半夜的辛苦操劳，实在没那个心力哄孩子玩儿。
他们夫妻俩能做到的，仅仅是让孩子们别饿死，好好的不生病，其他的一概不管。
因此周老疙瘩媳妇只是敷衍地随口“嗯嗯”了几声，算是对儿子的回应。
可儿子为了能吃到糖，跟个苍蝇似的，一个劲儿地围着她打转，嘴还叭叭个不停。
周老疙瘩媳妇本来就已经够累的了，听着心里这个烦呢，抬起手就给了儿子一个大巴掌：
“你看我像不像糖，你看我像不像糖？你一瞎溜达，啥活不干，就惦记吃糖，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你大姐不长进，你也想跟她学呀？
赶紧回家去，别在这儿瞎转悠，净耽误我干活！”
儿子生得细弱，挨了她结结实实地一巴掌，“哇——”一声就大哭起来。
怕她娘再动手打他，转过身哭着就跑了。
周老疙瘩媳妇忙着干活，这点插曲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们家穷，一就吃两顿饭。
等她回到家做饭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这才想起来有半的时间，没见到过波了，就问家里的几个孩子：
“你们几个看见波没有？”
几个孩子摇摇头，纷纷表示没有看见过。
只有她儿子撅着嘴，站在旁边气哼哼地不话。
周老疙瘩想起来儿子在地里的话，把他拽过来问：
“你看见你大姐没有，告诉娘，娘给你买糖吃。”
儿子哼了一声：
“你和我大姐就知道骗人！我大姐早晨还跟我，她去城里发大财以后，回来给我买糖吃。
可我要跟她进城，她却死活不答应，只顾自己背着大包袱跑了。
哼，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们俩好了！”
周老疙瘩媳妇一听儿子的话，不由得心里就一惊，连忙追问道：
“你看见你大姐背着大包袱，啥时候的事儿啊？你咋不跟娘呢？”
“我咋没跟你呢？我跟你了，你不还打了我一大巴掌吗？”儿子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可周老疙瘩媳妇那时候只顾着干活了，真没细听儿子啥。
连忙追问道：
“那你看见你大姐背着包袱往哪儿去了？”
儿子拿手指一指：
“喏，往南边去了，她临走的时候还让我告诉你，不让你去找她，等她在城里赚到大钱，就接咱们一家子进城享福去。
还到时候给我买糖吃。”
周老疙瘩媳妇一听这话就着了急了，拎起笤帚疙瘩就抽了儿子两下子狠的：
“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早告诉我呢！我打死你个兔崽子！”
她这会儿心里又慌又急，忍不住迁怒于儿子，这两下抽打的确实挺狠实。
儿子被打，哇哇就哭起来了，边哭边喊：
“我跟你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听的！呜呜呜，你就知道打我，你咋不打我大姐呢？
她那么不听话，你不打她，你打我！呜呜呜——我也要背上包袱去城里发财去！”
周老疙瘩媳妇现在心乱如麻，顾不得哭哭啼啼地儿子。
鞋都没来得及脱，就上了炕了。
这么一翻，发现不光波的几件衣服没有了，便是连她辛苦攒下的那几两碎银子，也没了踪影。
顿时又急又气，从炕上跳下来，就跑到相熟的猎户家里打听，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波。
倒是还真有猎户的家里人见过波，都她背着个大包袱往南边去了。
那南边就是个村子，他们这些猎户平日里卖些个皮毛，也基本都到那个村子里去卖。
如果波真像儿子所，想要去城里，怕不是要从那个村子里走吧？
赶紧央求了几个平日里跟周老疙瘩不错的猎户，帮她去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波。
但此时波早就坐上皮货贩子的马车，走出去挺老远的了。
所以当几个猎户来了以后，虽然打听出波是坐着马车走了，但已经没法追了。
尤其是那皮货贩子究竟走的是哪条路，他们也不能确定，即便追出去，不得还会走岔了路。
于是只能回去，如实把情况告诉给周老疙瘩媳妇知道。
周老疙瘩不在家，家里没个能主事的人，周老疙瘩媳妇能办的，也就这些了。
再多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旁的办法能找到波。
于是等几以后周老疙瘩和豆老能从山上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形容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的周老疙瘩媳妇。
但波已经走了好几了，他们俩也没啥好办法能把波给找回来。
只能整看着周老疙瘩媳妇一日日地消沉憔悴下去。
即便是现在这年代，还仍旧有好些个人失踪了以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呢。
更何况在他们那个年代了，想在茫茫人海里找到波，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但想也知道，似波这样的女孩子，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要钱更没啥钱，孤身一人在外头，能有个啥好呀。
无非是被人给拐卖到脏地方去，或者乞讨度日罢了。
最好的境况，居然是能找个男人嫁了。
不然，恐怕是会活得生不如死。
反正自从波走了以后，就跟一滴水融入大海般，再也没有人见过她，或者听过关于她的事情了。
就仿佛世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人似的。
更无从知道，她从豆老能家里拿走的针线笸箩和那坑坑洼洼地脏盘子，究竟值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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