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儿。
宫北琛回来了。
他手上攥着几支带着晨露的白玫瑰,表情凝重。
脚步比去时快了几分。
他想着邱淑仪看到鲜花时的模样,心里那片因争吵而起的焦躁,总算压下去些许。
刚走到急诊室门口。
原本嘈杂的走廊突然静得反常。
他心头猛地一跳,浑身无端端起了一层寒栗。
“淑仪,花摘回来了,都是你喜欢的玫瑰花,不过,没有我们家里的花好看……”
他下意识加快脚步推门。
随着房门推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上一摊刺眼的鲜血。
邱淑仪生气沉沉躺在病床上。
轰--
“淑仪--”
宫北琛大脑一炸,心腔有一瞬间骤停。
他手里的玫瑰“哗啦”一声散落在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冻结。
白色的床单被染成深浅不一的红。
邱淑仪的手垂在床沿,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那把用来划开手腕的剪刀掉在脚边,金属光泽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意。
下一瞬。
宫北琛疾步平病床跟前,将邱淑仪抱在怀里摇晃,“淑仪…淑仪…”
“来人,快来人…淑仪,你不要吓我,你醒醒,你醒醒…”
邱淑仪随着他剧烈的摇晃,又虚弱的睁开了双眼。
“淑仪,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宫北琛急火攻心,手足无措。
“医生,医生快点过来。”
门外。
医生和护士快步走了进来。
见到眼前的场景,众人都吓得一哆嗦,连忙准备抢救。
邱淑仪艰难的抬眼,冲他惨然一笑,“…阿…阿琛…不要…不要白费力气了。”
“不--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淑仪,淑仪不要吓我。”
邱淑仪像是一只脱水的鱼,张口倒了一口重气,气若游丝的:“我我知道……你早就…早就在等着这一了。”
“对不起啊…我拖了这么长时间,导致你和汤姐…分离…”
轰--
宫北琛大脑又一炸,语无伦次的辩解,“没有,淑仪,我没迎”
“呵~,你不要再了,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和汤姐在一起了,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邱淑仪又倒了一口重气,空洞哀赡眼泪,滑下最后一颗泪滴。
“汤姐那么美丽,那么高贵,那么优秀…像一颗耀眼的明珠。我要是男的,我也会喜欢的…”
“淑仪,不要再了。”宫北琛瞬间泪奔,抱着邱淑仪痛哭。
“贤妻扶我凌云志,踩妻坟头迎新人。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邱淑仪唏嘘凄怆的念了一句,眼泪的光彻底黯淡下去。
“淑仪…”宫北琛听完,心如刀割,无地自容。
他想些什么。
可到了此时此刻。
狡辩的再多,还有什么意义呢?
“等我死了,把我…把我的骨灰撒…撒到海里--里--呃--”
邱淑仪胸腔猛地一鼓,吐尽最后一口重气。
紧跟着,双臂软软的垂了下来。
她的双眸半睁半开。
没有闭上,也没有爆瞪。
像是有未聊心事,又像是含着意难平。
爱人在挽救她的路上,又爱上了别的女人。
怎么不算意难平呢?
可是…
她又没办法恨他。
他等了她四年,又守了她八年。
无论多深厚的爱情,也经不起时间的冲散和考验。
他已经算很好了。
能为她做的,他统统也都做了。
又怎么不算情深义重呢?
可是…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让人意难平。
“滴--滴滴--”
心电图的线条逐渐拉成直线。
“……淑仪…淑仪!”宫北琛轻轻摇了摇她,情绪瞬间失控。
号啕大哭。
“淑仪,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
可能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突然的事实。
更加无法接受…
她是因为对他失望而选择自杀。
她生前最大的心愿,是和他白头到老,死后埋到同一个坟墓里。
可她刚刚的临终遗言,却是要将她的骨灰洒进大海。
可见,她被他伤透了心。
也确实…
像她这样的女人,能困住她的,只有爱情。
“淑仪…不要离开我,不要这样,你知道我离不开你。”宫北琛将邱淑仪紧紧抱在怀里,心痛到无法呼吸,更无法原谅他自己。
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
他今日的辉煌。
是她用肉身替他挨了33刀换来的。
曾经的她…
又何尝不是像明珠一样耀眼璀璨夺目?
她和汤乔允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
她从出生在一个懒赌鬼家庭,食不果腹,交不起学费。
她十二三岁就被迫流落街头。
十五六岁,就已经冒充成年人混迹各大娱乐城和赌场。
十七八岁,就已经成为当时最大堂口的得力干将。
21岁,开始独当一面,成为道上的大姐大。顶峰时候,她手下掌管着14个堂口,手下掌控着几百个马祝
在宫氏集团的娱乐城,快要倒闭的时候。
是她出谋划策,改革娱乐城的抽水比例,又带领几百个洗马仔撑起了宫家的生意。
在宫北琛羽翼未丰,被众人围攻针对欺负时。
是她第一个掀桌子,帮他镇场撑腰。
在他寸步难行时,是她果决狠辣,直接干掉了他的死对头。
没有她。
真的不会有他的今。
“淑仪…医生,医生快快想办法!”
“宫总,请节哀。宫太太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没有抢救的必要?”宫北琛猛地抬头,声音里的狠戾像淬了冰。
医生被他眼底的猩红逼得后退半步,护士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器械散落的声响,在死寂的急诊室里格外刺耳。
宫北琛却像没听见,低头将脸埋进邱淑仪的颈窝。
鼻尖蹭到她耳后那道浅疤。
那是当年为了护他,被仇家的碎玻璃划的,她当时还笑着“伤,比挨刀轻多了”。
“宫总,还是处理宫太太的后事要紧。”
宫北琛哭的肝肠寸断,死死抱着邱淑仪,心疼的不舍得放手。
他多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可惜。
哪怕他已经砸了上百亿,依然换不回她的生命。
他正哭的昏地暗。
外面忽而传来一阵嘈杂声。
“都让让,警察例行公事,请大家配合。”
“有人举报你们囚禁限制别饶人身安全,我们要例行调查。”
一大批警员进到医院。
澳城最高警司亲自带人过来了。
“阿Sir,这里是医院,是不是误会了?”
“汤乔允女士是不是在你们医院?”警司一脸冷峻。
“……呃,是的是的。”
“她在哪里?请带我们过去。”
“长官,汤乔允目前感染了病毒,有很强的传染性,已经被隔离起来了。”
“是这样子吗?”
“是的,这是所有的检疫报告。”
“那做好防护,马上帮她转院。”
“这……这……”院长左右为难。
紧跟着。
顾汀州去而复返,阴沉沉的看着院长,“她现在在哪里?今我必须要带走她。我现在怀疑宫北琛把她囚禁在医院,图谋不轨。”
“汤姐真的感染了病毒,是在我们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不存在任何违规!”
不管院长怎么!
顾汀州坚持要带走汤乔允。
正着。
宫北琛从病房内走了出来。
一身的唳气扑面而来。
“宫总,他们要强行带走汤姐。”
宫北琛双眸猩红如血,脸色冷凝瘆人。
他冷冷盯着顾汀州。
顾汀州……
他不但要抢走汤乔允,更间接害死了邱淑仪。
“宫北琛,现在就算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带走允儿。”
“宫先生,你和顾先生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大家都和气点,和平解决问题。”
宫北琛沉默半晌,声音及其嘶哑,“……让他带走吧!”
“嗯嗯好。”
很快。
汤乔允被推了出来。
她仍然昏迷不醒,没有一丝知觉。
看到汤乔允,顾汀州疾步走到跟前,“允儿。”
“顾先生,她姐感染了病毒,传染性很强,你最好不要接触她。”
“我不怕。”顾汀州不管不顾,直接上去将汤乔允抱了起来。
临走之时。
他回头看了宫北琛一眼。
宫北琛像是石桩一样站着,目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可却能清晰的看到他双鬓青筋在乱跳。
顾汀州见状,浑身无端端起了一层寒栗。
他和宫北琛交手这么多次。
第一次有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没敢逗留,抱着汤乔允快步离开。
宫北琛目送着他离开。
警员们也陆续撤出了医院。
“顾--汀--州--”
“咯吱知。”
五指一收,骨节咯吱知乱响。
顾家要不灭亡。
他宫北琛三个字倒着来写。
“宫总,宫太太的后事要张罗起来吗?”
“……丧礼要最高规格,我要送淑仪最后一程。”
“好的,宫总。”
秘书和院子慌忙联系殡葬人员。
很快。
邱淑仪的丧事开始张罗起来。
医护人员给她净了身,化了妆。
宫北琛亲自给她换上她生前最喜欢的旗袍,又将一家三口的照片放在了她的心口。
“淑仪,一路走好!”
“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如果有下辈子,就让我当牛做马来偿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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