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朱祁镇指着那些箱子，
“还有你背后那些蝇营狗苟、贪得无厌的蠹虫！你们以为王崇古的血流了才几个月，朕的刀就钝了吗？！你们以为构陷一个潘季驯，就能继续在朕的眼皮底下，吸食我大明的骨血吗？！”
皇帝的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个大臣的脸，那目光中的森然杀意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左鼎得对！真正的蠹虫，不在河道工地，就在这朝堂之上！”朱祁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徐恭！”
“臣在！”
“着你即刻会同三法司，以你查获之证据为凭，名单所列之人，无论官职大，无论牵连何人，给朕一查到底！严惩不贷！此案，朕要亲自督办！谁敢徇私枉法，谁敢从中作梗，杀无赦！朕倒要看看是哪些人敢在我大明的百年工程上乱动手脚！”
“臣领旨！”徐恭声音洪亮，杀气腾腾。
朱祁镇最后看向依旧伏在地上的左鼎，声音稍微缓和：“左鼎，你虽言语犯上，然其心可嘉，其言切中时弊！你弹劾朕‘用人不明’之过，朕认了！但朕更认你直言敢谏、为国除奸之忠！此案，你也要参与会审！给朕盯紧了！”
左鼎猛地抬起头，再次重重叩首：“臣领旨！臣万死不辞，定当竭尽全力，肃清奸邪，以正朝纲！”
朱祁镇不再多言，冷冷地丢下一句：
“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大臣和那几口装着无数人头落地证据的铁箱。
吴中瘫软在地，面无人色，他知道，自己的末日，连同那三百多只“硕鼠”的末日，已经随着皇帝那声“杀无赦”而降临了。
一场比半年前王崇古案更加猛烈的政治风暴，已然在奉殿上掀起了滔巨浪！
“唉，没想到王崇古的案子还没有结束，又来了一个‘河道衙门案’，这下又要血流成河了！”王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空，叹了口气道。
“吴尚书这一辈子的清誉，这次算是……唉。”胡滢道。
“识人不明，咎由自取。”于谦硬邦邦的道。
胡滢看了看于谦，摇摇头道：“于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吴老大人也是受人蛊惑才落的这般下场的。”
“胡部堂此言差矣！”于谦丝毫不给胡滢面子，
他指了指奉殿方向，继续道：“清誉？在其位，谋其政，掌工部，督河道，耗费国帑何止百万？吴大人若真持身以正，何至于被宵环绕而不自知？又何至于在潘季驯这等能臣被构陷时，竟无只言片语为其辩白？反倒为那些蠹虫张目！一句‘受人蛊惑’，便能推卸掉失察、失职乃至包庇纵容之罪吗？国之蛀虫得以滋生，他这工部尚书，便是第一道溃堤之蚁穴！”
“你！”胡滢被于谦怼的七窍生烟，却又没法辩驳，从法理上来，于谦的没错，可从情理上，他和吴中也算是好友，眼见好友被利用而深陷囹圄，他是又气又急。
“于大人所言……自是正理。国法如山，不容私情。”王直叹了口气，“只是这牵连之广，恐怕……又要是一场惊动地的风波。皇上震怒至此，‘杀无赦’三字出口，徐恭那把绣春刀，怕是又要饮饱人血了。”
三人正着，就见几个锦衣卫番子架着瘫软如泥的吴中向这边走来。
所有下了朝的大臣就像见了瘟疫一般，远远的躲开了。
“徐大人，”胡滢却毫不畏惧，走上前对徐恭随意的拱了拱手。
“胡大人，你有何事？”徐恭依旧那副死人脸的表情。
“徐大人，皇上只让你们锦衣卫将吴大人带走审问，可没吴大人就是犯人，更没罢了他的官职，你们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拖拽一个朝廷二品大员，于礼不合吧？”胡滢冷笑道。
徐恭一滞，随即冷笑道：“呵呵呵，胡大人不愧是礼部尚书，张口闭口就是礼，但是您也了，皇上让我们锦衣卫带走审问，请问胡大人，审问二字该如何解释？”
“自然是……”胡滢刚想回答，突然感觉不对，“这魔头什么时候学会咬文嚼字了，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着了他的道了！”
“徐大人，本官知道你们锦衣卫办案向来是唯皇命是从，但你们也不能屈打成招，况且吴老大人已经年近七十……”
“不劳胡大人操心，锦衣卫如何办案，自有章程！”徐恭不客气的打断了胡滢的话，一挥手，带着人走了。
看着远处的徐恭，“一群鹰犬，鹰犬！”胡滢气的连连破口大骂。
“行了，这是什么地方，心祸从口出！”王直走了过来，将胡滢给拉走了。
却朱祁镇下了朝，没有直接回乾清宫，而是去了坤宁宫。
今早朝，被那左老头摆了一道，玩鹰的居然被鹰啄了眼，想想就让人生气。
“皇上来了。”坤宁宫内，皇后夏子心见皇帝脸色不好，贴心的端上一碗浓稠的米粥，安静的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丈夫。
“气死朕了！”朱祁镇狠狠咬了一口包子，对夏子心道。
“皇上可是为朝政的事生气？”夏子心给丈夫剥了个鸡蛋，笑道。
“是，也不是，子心，你不知道，朕今在朝上丢人了，丢老大人了！”朱祁镇怒道。
夏子心婉儿一笑，宽慰道：“皇上，您是子，是下之主，难免会有疏忽之时，孔圣人不是常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皇上也是血肉之躯，难免有失察之时。”
着，走到丈夫身边，柔声道：“臣妾还未进宫时，母亲就常劝慰父亲：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理。”
一句诙谐的笑话，让朱祁镇笑了起来：“哈哈哈，子心啊，还是你懂朕，对，朕为何要生气，生气的也该是那个左老头！”
“左老头？哪个左老头啊？”夏子心笑问。
“就是那个左鼎，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子心，你不知道，这该死的老顽固，居然当廷给朕下套，逼的朕不得不当着百官的面认错！简直是目无君父！”朱祁镇道。
夏子心又给丈夫夹了个包子，笑道：“臣妾读书不多，也不懂得什么朝政，但臣妾听家父过：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
着，又道：“都察院有纠劫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子耳目风纪之司，皇上您英明睿智，自然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听的妻子这么，朱祁镇将她一把揽到怀里，笑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着，手就不老实起来，门口，侯宝眼皮动动，一挥手，殿内的宫人无声的退了出去。
夏子心羞的满脸通红，嘤咛一声道：“皇上，这大早上的您就……”
“早上好啊，俗话一之计在于晨嘛，子心，你的头发好香啊……”
“皇上……”夏子心被丈夫撩拨的呼吸逐渐加重。
“啊！”一声娇呼，朱祁镇抱起了妻子，走向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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