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
三十名精悍的老兵被挑选出来，换上了从中央军尸体上扒下来的、混合着晋军破烂的衣物，脸上抹着锅底灰和泥浆。
侦察排长早已摸清了护院的换岗路线和一处破损的墙垣。
留下人手在外围警戒接应，队如鬼魅般潜入，无声放倒暗哨，直扑库房。
刘家的护院欺负老百姓绰绰有余，在这群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面前，如同土鸡瓦狗。
然而，搬运粮食时，一个起夜的长工发出了惊恐的尖剑
“砰！”土铳的轰鸣打破了夜的寂静。
“动手！”带队的一营长不再隐藏，一声令下，捷克式轻机枪狂暴的嘶吼瞬间压制了护院零星的抵抗。
子弹精准地打在护院脚下的青砖上，溅起一串火星，逼得他们抱头鼠窜，不敢露头。
混乱中，侦察排长一枪托砸晕了试图反抗的护院头子。
“撤！快！”铁柱低吼着，指挥众人扛起沉重的粮袋和搜刮到的零散大洋、药品箱向外冲。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吭哧瘪肚地撬开角落里一口异常沉重的木箱。
“营长！猴哥！快来看！这…这他娘的是大烟膏啊！整整一箱子！”士兵的声音都变流，火把光下，油纸包裹的方块泛着诡异的光泽。
铁柱大步冲过去，抓过一块掂拎，撕开一角，那甜腻中带着辛辣的怪味让他脸色瞬间铁青！
“操他娘的刘老栓！”铁柱额角青筋暴起，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前方弟兄们吃糠咽菜，拿命在填！这帮狗日的蛀虫，躲在后方倒腾这害人家破人亡的断子绝孙玩意儿！
真该一把火把这黑心窝子全烧了！”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些烟土砸烂烧光！
猴子比较冷静，上前快速清点了一下，足足五六大箱！
他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柱哥！息怒！这东西是害人，是断子绝孙！但……它也是硬通货，比大洋还硬！
咱们缺药缺枪缺子弹，上面一粒米都不给！可这玩意儿……
到了黑市上，能换来盘尼西林，换来崭新的捷克式，甚至能换来旅部仓库里那些咱们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
它能买命啊，柱哥！”
铁柱愣住了，脸上的怒容被巨大的挣扎取代。
他看看烟土，看看周围面黄肌瘦、带着赡弟兄，再看看那点虽然不少但终究有限的粮食。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奈攥紧了他的心脏。
“妈的！这狗日的世道！真他妈逼良为娼！”他猛地一跺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搬！给老子一块儿搬走！包严实点！谁要是敢私下里偷尝一口，老子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
消息很快通过心腹汇报给了在黑石岭上等待的池越。
当听到不仅搞到了粮食药品，还意外起获了大量烟土时，池越下意识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混账东西！谁让他们碰那玩意的？！”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喷薄着真正的怒火。
这玩意儿一旦沾染，这支队伍就彻底烂了根子。
但汇报的心腹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上：“……一营长和猴子排长也是这么骂的……
但……但猴子排长，旅部库房里的好枪好药，明着要不来，或许……
或许用这黑市的‘硬通货’……能……能抠出一点来……好多弟兄还等着药救命……”
池越沉默了。
帐篷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灵雪，咱们的积分还够用吗？】
【宿主，大批量兑换药物的价格是递增的，不太划算，我推荐这个「土法青霉素的制备方法」】
这个世界的医疗需求缺口实在太大，可以想见，战争持续的时间还很长，以至于系统算了一下账都开始纠结。
【远水解不了近渴，先帮我兑换一部分药品，这门生意是暴利，没点实力做不起来，等我拿下一块稳定地盘再考虑。】
池越用神识戳了戳脑海里的系统，一般情况下，他在任务世界里是不爱动用非常手段的。
但这个世界情况特殊，这些军饶身家性命可以都系在他这个指挥官身上，战场牺牲还可以一句生死有命。
可若是活下来后因为缺医少药而活生生拖死，这种牺牲未免太过残忍，能救则救吧。
【好的，药品给你放哪里？】灵雪爽快答应。
【找个没饶山洞先放着，到时候就是用那些烟土换来的，这东西留在手里是祸害，流出去到市场上也是祸害，还是销毁的好。】
池越深吸一口气。
他有系统相助，可以坚持原则。
但这个世界上和他同样处境的许多人却不一样……
若是到了绝境，他们有多少人会做出妥协？又有多少人，会向这个肮脏的世道低头？
带兵打仗的人拿不到该有的补给，却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交换！
这，早就该有人把它翻过来了。
许久后，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告诉他们。”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东西……仔细收好，派绝对可靠的人看守，一片都不许流散出去！至于怎么用……等我命令。”
“是……”心腹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
消息的传递需要时间。
当池越部在黑石岭上站稳脚跟，伤员已经恢复了大半时，旅部的斥责电文才几经辗转，姗姗来迟。
电文语气轻飘飘，远在后方安全地带的旅长，显然更关心主力南下的进程，对这点“治安案件”并不上心。
电文大意无非是：“惊闻尔防区附近遭匪患，尔部守土有责，竟未能及时剿灭，实属怠惰！
念尔部新克黑石岭，伤亡颇重，暂不予追究，着即加强戒备，肃清地方，勿再滋扰民户！”
通篇没有一句关心伤亡补给的话，只有居高临下的训斥和敷衍了事的命令。
池越看着电文，嗤笑一声，随手将其扔进火堆。
“团座，就这么算了？”副官有些不解。
“算了？”池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才刚开始。上峰不是默许咱们‘就地取材’吗？
黑石岭咱们打下来了，这周围的地盘，自然该归咱们‘暂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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