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望着眼前全副武装、身披铠甲的唐军，他们手持寒光闪烁的弩箭，宛如死神手中收割生命的镰刀，散发着令权寒的气息。
再回首看向自己一方面色惶恐、惊慌失措的士兵们，弘述心中一阵悲凉，深知败局已定。
正面交锋尚且艰难，更何况对方早已布下罗地网？
恐怕外城的数千士兵已然身陷重围，难以脱身。
想到这里，弘述内心犹如翻江倒海般痛苦挣扎，但经过短暂的思忖后，终究还是满脸不甘地挥手下令：“都放下兵器吧！”
此时此刻，继续拼死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是徒增无谓的伤亡罢了。
高丽士兵们没有丝毫犹豫，纷纷如释重负般地扔下手中的兵器。
短短几分钟时间，他们高昂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心情如同从云端直直坠落到无尽深渊。
本以为此番夜袭能够立下赫赫战功，从此飞黄腾达，未曾料到是在生死边缘徘徊，几乎与阎王爷擦肩而过。
就在这些士兵刚刚松下一口气时，城外的王建却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
砂瑰神色焦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大王，我们实在抵挡不住了！唐军的骑兵来势汹汹，攻势异常猛烈，只怕城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多半也陷入了艰苦的鏖战。”
王建被数十名忠心耿耿的亲卫紧紧护卫在中央，他的脸色阴沉，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不断逼近的唐军骑兵，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唉，千算万算，到头来居然还是着了唐军的道！”
“大王，我们之中必定是出了叛徒无疑！不然唐军怎么可能如此清楚我们的行动计划？”
王建无奈地长叹一声，缓缓开口。
“如今再来追究此事又有何用？我们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行进，想要完全瞒过唐军的耳目谈何容易，况且此次行动，本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
“大王，现在怎么办？不如趁着夜色拼死冲杀出去，赶紧撤回汉阳！”
王建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还能怎样办？我们靠这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唐军的骑兵？”
“就算侥幸逃回了汉阳，剩下的士兵不过数千人而已，也难以扭转局势！”
“再汉阳恐怕已经落入唐军手中了！”
砂瑰面露惊讶，“汉阳丢了？”
王建苦笑道：“既然唐军能预料到我们夜袭开城，自然也知晓留在汉阳的兵马不多，以大唐皇帝的聪明，他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大王，既然回不去汉阳，不如直接离开簇，前往日本国如何？”
王建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孤实在不愿意就这样背井离乡！事到如今，已然别无他法，只有投降这条路可走了！”
砂瑰忧心忡忡地道：“大王，我们对于唐军和新罗而言，是叛逆之徒，若是就此投降，恐怕等待我们的绝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王建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然之意。
“孤曾研究过这位大唐皇帝，此人并非那种嗜杀成性、胡乱屠戮之人，这一次，孤决定再赌一把！”
砂瑰脸色大变，“大王，我们还有四五千士兵，趁着夜色很容易逃脱，何必要冒这个险啊！”
“想想吉甫和康全兖等人是什么下场？万一大唐皇帝起了杀心怎么办？”
“呵呵，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大唐皇帝派遣申崇谦前来劝降，足以明他并不期望通过血腥屠杀来解决问题，如此看来，孤对于他们而言，兴许还是有些利用价值。”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神色慌张地狂奔而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大……大王，不好了！我们快要抵挡不住敌军的进攻了，赶快撤退吧！”
王建听闻此言，却并未惊慌失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自若地下达了一道令人意想不到的命令：“传令全军，放下手中的武器，放弃抵抗！”
将领瞬间被这道命令给弄懵了，满脸惊愕：“大王，我们还有好几千人马，护送您突围出去，肯定不成问题！”
王建摇了摇头，“眼下若是选择投降，我们尚且还能掌握一些谈判的筹码，倘若不顾一切地逃跑，一旦被敌军追上，恐怕就再难有生还的机会了！”
将领听了王建这番话，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在这样的局势下，盲目逃窜只会导致更多无辜将士的伤亡。
命令传达下去没过多久，响彻云霄的喊杀声逐渐停歇下来。
司徒博身骑骏马，缓缓朝着王建所在之处行来。
待双方相互通报了身份之后，司徒博面色沉稳地开口道：“城内的战斗也已经结束，烦请王将军随我一同入城，陛下召你入宫！”
王建有些惊讶，“你们皇帝这么有把握今夜能留下我？”
司徒博淡淡一笑，“实不相瞒，白将军已经归顺，汉阳城和你的家眷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西海岸的唐城和獐口也被我们占领，即便你今晚侥幸逃脱，也无处可去。”
王建脸色大变，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们……你们没把我的家人怎么样吧？”
“王将军尽管放心，我们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动手。”
听到这话，王建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稍稍落回了肚子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白玉衫是不是早就被你们给招降了？此次的行动计划是不是他泄露出去的？”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如果真是这样，这场失败简直太窝囊了。
“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将军如今再纠结于此，又有什么意义？还是请跟我走吧！”
王建先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事已至此，再去追问这些已然毫无用处，既然败局已定，那就坦然面对。
砂瑰看到王建转身准备离去，脸上顿时浮现出忧虑之色，似乎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王建察觉到了砂瑰的目光，冲着他微微一笑，“不必担心，大唐皇帝若真想取我的性命，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召见我了。”
司徒博命人牵来了一匹毛色鲜亮、雄健威武的骏马。
王建毫不犹豫地走到马前，一个利落的翻身动作，稳稳当当地骑在了马背上。
望着王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身影，砂瑰心中五味杂陈。
这场持续了十余年之久的内战终于落下帷幕，谁也无法预料，像他这样身处其中的人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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