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后的清晨，景川握着钥匙打开别墅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空旷。往日摆放着母亲最爱的瓷花瓶的玄关柜只剩几道灰尘勾勒的轮廓，曾堆满父亲旧报纸的藤椅不知去向，连墙角那盏景川特意为二老安装的夜灯都被拆得干干净净。木质地板上零星散落着几颗螺丝钉，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真。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厨房，那里本该飘着母亲煮的米粥香气。可此刻，橱柜门大敞着，母亲常用的碎花围裙、父亲爱喝的铁观音茶叶罐，连同整套的碗筷都消失不见，只剩几个蟑螂仓皇地钻进墙角裂缝。冰箱里空空如也，冷冻层残留的冰碴正缓慢融化，水珠顺着内壁滑下，在地板上汇成细的溪流。
“景川。” 童楠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哽咽。她站在客厅中央，望着花板上突兀的电线头 —— 那是父亲总抱怨太刺眼的吊灯留下的痕迹。“他们连窗帘杆都拆走了。” 她指着光秃秃的窗框，纱帘被扯落时撕裂的布料还挂在尖锐的金属钩上，像是伤口外翻的皮肉。
景川机械地走向父母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陈旧的樟脑味扑面而来。衣柜大开，里面只剩几件褪色的旧衣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原本塞满保健品的抽屉被翻得底朝，几盒过期的降压药孤零零地躺在角落。床头柜上的全家福相框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长方形的浅色印记，宛如被揭去的伤疤。
他这才想起，自从医院那场闹剧后，父母再也没接过他的电话。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他僵硬的背影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延伸到无尽的黑暗里。“他们搬到朵朵学校附近的出租屋了。” 童楠柯轻声开口，声音里满是心疼，“是物业打扫卫生时发现的，凌晨就搬走了。”
此时，狭昏暗的出租屋里，景父蹲在墙角，手忙脚乱地修补着从别墅拆回来的旧藤椅，木屑簌簌落在他褪色的裤腿上。“孩他妈，” 他声音发颤，“我们是不是对川做的太过了？那别墅是他花了多少心血买的，现在被我们搬得空空荡荡......”
“住口！” 景母正在收拾从别墅搬来的瓷花瓶，猛地将抹布摔在桌上，瓶身与桌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自从他娶了那个妖精，跟我唱反调！要不是她在中间挑唆，景川哪会跟我们对着干？” 她眼神凶狠，皱纹因愤怒而扭曲，“我们不过拿回点本该属于大儿子的东西，有什么错？”
景父握着锤子的手不住颤抖：“可川毕竟是我们的儿子啊，这些年他给家里的钱还少吗？”
“少？” 景母突然逼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偏执，“他读博的钱，他买房的首付，哪样不是我们省吃俭用供的？现在不过让他帮衬下大哥，他就摆脸色！”
“你这个老婆子怎么张嘴就来！” 景父突然站起身，锤子重重砸在藤椅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我们什么时候给他掏首付了？当年他买房，首付不够，是他自己四处借钱，还偷偷把年终奖全垫上！就连我提前退休，那保险钱都是川给垫上的！这些年，我们住的吃的，哪样不是川在操心？”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眶泛红，“你非要把他逼走才甘心吗？”
景母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后退半步，随即恼羞成怒：“反了你了！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她抓起桌上的降压药瓶狠狠砸在地上，塑料瓶在水泥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他现在翅膀硬了，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就是被那个童楠柯迷了心窍！”
窗外的蝉鸣声愈发聒噪，景父望着满地狼藉，深深叹了口气，佝偻的背又弯了几分。他知道，再下去也无济于事，这个家早已千疮百孔，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与此同时，大哥家的客厅里却洋溢着诡异的 “喜庆” 氛围。大嫂哼着曲，将一盘油焖大虾端上餐桌，餐桌上摆满了平日里舍不得买的好酒好菜。大哥举着酒杯，脸上堆满得意的笑：“爸妈这一走，退休金全攥在咱们手里，朵朵的补习费、宇的兴趣班，都不用愁了！” 大嫂也跟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算计：“最要紧的是，景川那子被我们这么一闹，在亲戚圈里名声都臭了，看他还敢跟我们抢！”
很快，关于景川夫妻 “不孝” 的谣言就在家族群和亲朋好友间传开了。三姑六婆们添油加醋地议论：“听那儿媳把公婆赶出去，自己住新房逍遥！”“可不是嘛，景川现在连亲戚都不往来了，肯定是心里有鬼！” 这些话像毒蛇的信子，顺着风钻进景川的耳朵里。
景川站在别墅的露台上，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血色的空，手紧紧攥着卖房合同。原本买下这栋别墅，是想着能让父母安享晚年，哪怕他们偏心，哪怕他们刁难，他都想着一家人能守在一起。可如今，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笑话。“卖了吧。” 童楠柯走到他身边，轻轻靠在他肩头，“这里的回忆太痛了。”
一个月后，搬家公司的车辆进进出出。景川最后一次抚摸着别墅的雕花栏杆，这里承载过他对家的期待，也见证了亲情的破碎。当卡车驶离的那一刻，他知道，不仅是房子被卖掉，那些试图修补的亲情裂痕，也永远无法愈合了。而此时，大哥家的阳台上，大嫂正举着望远镜，看着景川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冷笑，盘算着下一次该怎么从景川那里捞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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