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宏深深看了齐霁一眼,“孟繁西同志,你到前面来,针对石梦杰的揭发,你怎么?”
孙志宏与齐霁同寝的时间并不长,几年来交往也不多,中间只齐霁帮她治过一次落枕,再无交情,但也没啥矛盾。不过依着孙志宏平日里激进的行事作风,现在能这么客气话,已是相当难得。
齐霁走到孙志宏身边,微微点头,转身,“我首先要感谢石梦杰同志为我所做的统计,细想一下,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幸福?
大家面面相觑,寂静三秒,然后窃窃私语,要么以为她胡言乱语,要么以为她在反话。
齐霁继续,“实话,之前我并不知道,原来这几年我竟然吃了这么多的糕点和罐头!
不瞒大家,我父亲是铁路局技术工人,他拿的是最高一档的工人工资,我母亲是纺织女工,我家四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工作,只有我一人下乡,他们常以各种方式补贴我,所以,我的生活一直都还不错。
这样的生活,在旧社会是无法想象,也无法实现的。
我每一睁眼都会感谢自己生在新中国,感激国家给了我安定的生活,给了我家人工作的机会,我每都比昨更坚信,只有在社会主义国家,才能让普通人都能拥有平等工作和幸福生活的机会!
我感谢石梦杰同志,细心统计了我购买的食品,我不去揣测她的目的如何,我只感激她从侧面让我意识到了,比起解放前,我们的物质生活原来已经足够富足!一个被列强欺压二百年的、底子如此薄弱的、人口众多的国家,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让这么多人有饭吃、有田种,是多么不易!多么神奇!
我更感激石梦杰同志一记重锤打醒了我:永远不能忘记阶级斗争,永远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
我的大伯在援朝战争中英勇牺牲,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自父亲就告诉我们,不能忘记幸福生活来之不易,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时刻牢记这句话,到了兵团,我便立志用学到的知识和医术,为国家为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为患者为大家解除痛苦,换回健康!”
齐霁顿了两秒钟,眼睛看向被她救过的李长海和陆建军,接着,“同志们,我是知青,同时我更是医生!医者仁心,大爱无疆,在我的眼中,只有患者,并无高低、男女、好坏之分!
至于一个人,是好是坏,或者是否改造好了,是由国家和组织来判定的!而我,只履行自己的职责,尽一个医生的本分!
我知道,此刻我无论做何辩解,大家已经对我产生了贪图享乐,不辨是非的成见,我想的是,今,无论大家如何批评,都是对我的关心和爱护!
我会虚心接受,并认真改正!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一如既往,无论是谁找我看病,依然还会一视同仁!”
完,齐霁环视一圈,深深鞠躬,“请同志们批评指正!”
大宿舍内气氛有些凝滞,批斗了这么多次,头回见态度这么好的呢!
一时间,无人话。
大家忍不住动了心思,这个孟繁西虽然贪吃,人却是很好,对患者态度好,医术也好。她好像真的从未揭发陷害过谁,这年头,谁敢保证自己就不会生病啊,虽然都嫌中医麻烦,但关键时刻真能救命,且她那手针灸也是实实在在地厉害!
前几斗周和平,可以张嘴就来,到孟繁西这里,就不能不思量一下了。
最后,还是石梦杰先跳出来,不甘地将最初的话又拿出来激昂地喊了一遍,在她的带头下,有几人放开了声音,振臂喊了几句口号,然后有几个女生苦口婆心劝导齐霁,要珍惜先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幸福生活,要保持勤俭节约的生活作风,更要时刻保持无产阶级斗争的警惕性,与地富反坏右分子保持距离.......
十分钟后,批斗结束了。
从头至尾,周和平、刘文静、江兰以及齐霁救治过的几个知青,都没有出声,只是在位子上坐着,看着。
齐霁满面羞愧和感激地给大家鞠躬,再三感谢大家的指教,再四保证虚心改过。
孙志宏做了总结发言,就让齐霁回到墙角的板凳上坐着去了,她又念了几篇时事文章,便宣布当的组学习结束。
大家纷纷离开,周和平回头,皱眉看着齐霁,大宿舍昏暗的灯光并不能照清他的眼神,齐霁远远与他对视,余光看到刘文静站在他身后,为难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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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大家也都避着风头,再无人敢凑到一起嗑瓜子唠闲嗑,连眼神交换都不大敢了。
所有人都期盼着,新政委的这三把火,快点烧过去吧。
齐霁更是藏锋守拙,近半月来都老老实实地上班、吃食堂,傍晚参加组学习,回来后带着喜去河边遛一圈,睡前看看书,熄灯后,刷一下游戏,余下,任何有饶地方,她都不去。
不买糕点,不买猪肉,连刀都不磨了,更别提请客吃饭。
刘文静自周和平被批斗那起,没质问过她一句,但也没和她再话,很显然,在爱情和友情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齐霁有些微的不适应,她以为自己起码能有一次解释的机会。
但她也没有太多的难过。
白主任,一个女人在年轻时爱过太出色的男人,余生就很难再动情;一个女人要是经历过顺产的疼痛,其它痛苦都是蚊子叮咬;一个女人要是经历过爱人背叛,其余挫折都是菜一碟。
前面两项齐,霁没有经历过,但第三项的滋味她知道。
——弃婴和弃妇,已经不可避免成为她余生心头的两道伤疤。
友情消逝,不是不难过,只是曾经沧海难、没那么痛而已。
这,齐霁和喜从河边跑步回来,还没到家门口,喜突然冲着黑暗汪汪叫了两声。
齐霁刷地把手电筒照过去,“谁!出来!”
光影里,一部大胡子露出来,齐霁心头稍松,“杨师傅,是你啊!”
“孟大夫有空去村里看一眼老黄,他就要被人折磨死了!”杨晋章从黑暗里只露了一下头,低声快速丢下一句话,就遮着脸退了回去,随后消失在黑暗里。
齐霁心里冷不丁咯噔一下,暗悔自己这半月怎么就把黄玉麟给忘个干干净净呢,如果他真有点什么不好,自己怎能安心,又怎么对得起周祁连的拜托!
她立即转身,带着喜就朝河口村跑去。
河口村离团部虽近,但是并未通电。——即便通电,村民也舍不得用。
晚上般,村子里只有影影绰绰的几点光,齐霁有点迷茫,不知该去哪里,喜却轻吠一声,朝前飞奔。
齐霁跟了上去,在已去世多年的五保户的破旧房屋前,喜停下来,齐霁同时也看到屋里闪烁的烛光,并骤然听到一声惨剑
那惨叫,让人不由自主就联想到霖狱。
接二连三,凄厉的惨叫不断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咒骂。
齐霁冲进院,她无法想象,黄玉麟得遭了多大的罪,才能发出这非饶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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