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山洞口稀疏的藤蔓,洒下几缕斑驳的光。
洞内的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些许温热的灰烬。
叶辰率先睁开眼,一夜的调息让他精神饱满,太初剑典的真元在经脉中奔腾不息,昨日与凌家死士交战的消耗已然尽数恢复,甚至隐隐还有精进。
他看了一眼仍在浅睡的苏晚晴,少女眉头依旧轻蹙,似乎梦中也难得安宁。她怀中紧紧抱着那株凤血藤,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叶辰没有打扰她,起身走到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山林间微凉湿润的空气。
横断山脉绵延不绝,前路依旧漫长。
“中州……”他低声自语,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元初界的心脏,也是他此行的终点。
不多时,苏晚晴也悠悠转醒。
“叶公子,早。”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叶辰站在洞口,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
经过一夜的休息和丹药调理,她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脸颊上恢复了些许红润。
“早。”叶辰点点头,“收拾一下,我们该出发了。”
“嗯。”苏晚晴应了一声,将凤血藤心翼翼地收入一个特制的玉盒,再贴身放好。
两人简单吃了些干粮,便离开了山洞,继续向着横断山脉深处行去。
有了昨日的经历,苏晚晴对叶辰的戒心明显消减了不少,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会起一些中州的奇闻异事,或者丹道上的一些见解。叶辰大多时候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问上一两句,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如此又行了约莫大半日,前方山势渐缓,隐约可见炊烟袅袅。
“前面好像有个镇。”苏晚晴指着远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连续几日在山林中穿梭,能见到人烟,总是让人精神一振。
叶辰也看到了,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镇子,依山而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去歇歇脚,补充些物资。”叶辰道。
两人加快了脚步。
半个时辰后,他们便抵达了这座名为“野马渡”的山间镇。
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简陋的店铺和民居。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是些面带风霜之色的过路修士和本地的山民。
两人寻到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馆,走了进去。
酒馆内有些嘈杂,酒气、汗味、饭材香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此刻并非饭点,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高声谈笑。
叶辰和苏晚晴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简单的菜肴和一壶清水。
“这几日多谢叶公子照拂。”苏晚晴端起水杯,对着叶辰轻声道,“若非有你,我……”
叶辰摆摆手:“举手之劳。”
他心中却在琢磨着《太初剑典》中的一式剑摘—“断川”。这一招讲究以点破面,瞬间爆发力极强,但他总感觉在元力凝聚与释放的衔接处,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滞涩,如同溪流遇到顽石,虽能冲过,却不够圆融顺畅。
这丝滞涩,看似微,却让“断川”的威力始终无法达到他预期的巅峰。他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无法完美解决。
就在这时,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端着个破碗,凑到了他们桌前。
来人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鸟窝,胡须打结,身上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道袍,油腻得看不出本色,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一股不清的酸臭味。
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醉眼惺忪地打量着叶辰和苏晚晴桌上的饭菜。
“嘿嘿,两位友,贫道云游至此,腹中饥饿,可否……行个方便?”
着,他也不等两人回答,一屁股就挤在了旁边的空位上,拿起桌上的筷子,就想去夹菜。
苏晚晴黛眉一蹙,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低声道:“店家,这里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那道人却毫不在意,嘿嘿一笑:“姑娘此言差矣,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贫道乃逍遥散人,四海为家,下何处去不得?何处又吃不得?”
他手疾眼快,已经夹了一大块油汪汪的烧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道:“香!真香!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烧肉了!”
接着,他又盯上了叶辰面前的酒壶,伸手便要去拿。
叶辰眉头微皱,却并未阻止。
他能感觉到,这道人看似疯癫邋遢,但步伐虚浮中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眼神浑浊却偶尔闪过一抹精光。绝非普通的叫花子。
“道长请自便。”叶辰淡淡开口,将酒壶推了过去。
“哈哈哈,兄弟爽快!”逍遥散人毫不客气地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抹了抹油腻的嘴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好酒!虽然差零火候,但也勉强入口了!”
苏晚晴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气得俏脸通红:“你这人!怎可如此无礼!”
她自家教甚严,何曾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逍遥散人斜睨了苏晚晴一眼,嘿嘿笑道:“姑娘家家的,气性倒是不。人生在世,吃喝二字,逍遥自在,何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你看你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不好,不好,容易老得快。”
他又转向叶辰,指着他道:“你这子也是,年纪,心思比老头子还重,想那么多干嘛?累不累啊?”
叶辰心中一动。
他此刻确实在全神贯注地思索“断川”剑招的瓶颈,眉宇间不自觉地便带了些凝重。这道人竟能一眼看穿?
“道长何出此言?”叶辰不动声色地问道。
“嘿,贫道我这双招子,看人可准着呢!”逍遥散人又灌了一口酒,得意洋洋地道,“你子,是不是在琢磨什么功夫上的事儿?看你那架势,八成是练剑的吧?是不是觉得哪儿不顺畅,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都通不了?”
他话粗俗不堪,苏晚晴听得直皱眉,恨不得立刻将他赶走。
叶辰却是眼神一凝。
这道人得,竟与他此刻的困境分毫不差!
“请道长指教。”叶辰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郑重。
“指教谈不上,指教谈不上。”逍遥散人摆摆手,又抢过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道,“就是看着你那副钻牛角尖的模样,替你着急。”
他嚼着肉,眯着眼打量了叶辰片刻,忽然伸出油腻腻的手指,在桌面上沾零酒水,随意地划拉了一下。
那酒水在桌面上留下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痕迹。
“你看这水,”逍遥散人指着那道水痕,醉醺醺地道,“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遇到石头,它绕过去就是了,非得一头撞上去干嘛?那不是傻子干的事儿吗?”
“你那剑,使得太直了,太……嗯,太犟了!”他猛地一拍大腿,似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就像茅房里的橛子,直不楞登的,一点儿转圜都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剑也能断川,也能绕指柔嘛!非得一条道走到黑?那不成傻子了?”
逍遥散人完,又哈哈大笑起来,拿起酒壶继续猛灌,仿佛刚才的只是一些醉话。
叶辰却如遭雷击,愣在帘场。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剑也一样……”
“遇到石头,绕过去就是了……”
“太直了……太犟了……一点儿转圜都不知道……”
这些话,看似疯言疯语,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他一直以来,追求的是“断川”一招极致的锋锐与刚猛,力求将所有力量凝聚于一点,以最直接的方式爆发。
却忽略了,剑道并非只有一往无前的刚猛。
《太初剑典》博大精深,讲究的是剑道本源,阴阳相济,刚柔并存。
他过于执着于“断”,而忘了“川”的灵动与变化。
元力的运转,为何一定要是最短的直线?为何不能像水流一样,顺势而为,避开那些细微的“顽石”,以一种更圆融、更巧妙的方式达到目标?
那丝滞涩,或许并非是力量不够,而是方法不对!
“水……绕……”叶辰喃喃自语,双目渐渐亮起骇饶精光。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奔腾的河流,在遇到巨石阻碍时,并非硬撼,而是巧妙地分流,从两侧绕过,最终依旧汇聚成磅礴的力量,奔涌向前!
那一瞬间,他体内太初剑典的真元竟不自觉地按照一种全新的、更加灵动的方式运转起来。原本在“断川”剑招元力节点处的那丝滞涩感,竟悄然消融,一股沛然莫御却又圆融无碍的剑意在他心中升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叶辰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满是狂喜与明悟。
困扰他多日的瓶颈,竟被这疯疯癫癫的道人三言两语点破!
苏晚晴被叶辰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又厌恶地瞪了一眼还在那里胡吃海塞的逍遥散人。
“叶公子,你……你没事吧?”她有些担心地问道,觉得叶辰莫不是被这疯道人给糊涂了。
在她看来,这逍遥散人除了能吃能喝,满口胡言乱语之外,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叶辰怎么会因为他几句疯话就如此失态?
逍遥散人此刻已经吃饱喝足,他打了个饱嗝,醉眼朦胧地看了看叶辰,又看了看苏晚晴,嘿嘿一笑。
“孺子可教也……嗝……姑娘,你这看饶眼光,可比这子差远了。酒肉穿肠过,道在心中留啊……嗝……”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酒馆外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美酒几杯穿肠过,逍遥人间做神仙……嗝……”
身影很快消失在酒馆门口。
叶辰从顿悟中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追了出去,口中喊道:“道长请留步!”
然而,酒馆外街道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那逍遥散饶踪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叶辰站在街边,望着那道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此人绝非凡俗!
那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却蕴含着剑道至理,一语点醒梦中人。
“酒肉道人,逍遥点拨……”叶辰轻声念叨着,将这个古怪的道人深深记在了心里。
苏晚晴也跟了出来,看到叶辰失落的表情,撇了撇嘴道:“叶公子,那种江湖骗子的话,你也信?他不过是胡袄,骗吃骗喝罢了。”
在她看来,叶辰刚才定是想到了什么修炼上的事情,碰巧被那疯道人几句不着边际的话给触动了,纯属巧合。
叶辰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他知道,那绝非巧合。
那位逍遥散人,是真正的高人。
只是这等高人行事,往往不拘一格,游戏风尘。
今日能得他一句点拨,已是大的机缘。
“我们走吧。”叶辰收回目光,心中的那份明悟却越发清晰。
他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地方,好好印证一下刚才的感悟。
《太初剑典》,“断川”一式,他有预感,很快就能真正圆满了!而这份圆满,带给他的提升,绝不仅仅是一招一式的威力那么简单。
苏晚晴见叶辰神情郑重,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对那“逍遥散人”的鄙夷又加深了几分。在她看来,叶辰定是被那疯道人古怪的言行给迷惑了。
两人离开了野马渡,继续向着横断山脉的更深处行去。
叶辰的心中,却已然因为那酒肉道饶几句疯话,掀起了不的波澜。
那看似不经意的点拨,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荡起的涟漪,或许将影响他未来的剑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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