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区域,空气中的庚金之气浓郁到极致,几乎凝结成实质。剑意充斥每一寸空间,却并非之前那些剑魂的躁动与悲鸣,而是一种沉寂万古的浩瀚与沧桑。这里的地面不再是嶙峋的乱石,而是平整的青黑色岩板,刻满了古老而晦涩的剑道符文。符文光泽暗淡,却蕴含着不朽的韵律。
叶辰每一步都走得沉稳,他的元婴剑胎在丹田内自主运转,吞噬着周围的剑气,不断反馈给他温热的力量。那束微光越来越亮,牵引力也越来越强,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抽离身体,投入到光芒的深处。
他走到光芒近前,那是一片约莫百丈方圆的巨大圆形区域。区域中央,一道黑影直插地面。黑影边缘,无数珍稀的炼器材料和剑道传承玉简散落各处。那些材料闪烁着各色光华,有万年玄铁、虚空陨石、九庚金,任何一块拿到外界都足以引发腥风血雨。玉简则安静躺着,其上偶尔流转的微光,显示着其中蕴藏的无尽奥秘。
然而,叶辰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些宝物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黑影之上。
那是一柄剑。一柄断剑。
剑身锈迹斑斑,斑驳的铜绿色附着其上,使得它看起来毫不起眼。剑锋自中段折断,断裂处粗糙不平,甚至有些焦黑。它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中央,一半剑身深埋岩板之中,如同被遗弃万古的废铁。
它没有丝毫神兵利器应有的光泽,没有摄人心魄的寒芒,更没有那种震慑四方的威压。它只是一柄废弃的断剑。
然而,一股浩瀚如海的剑意,却从这柄断剑上汹涌而出。
这股剑意无形无相,却真实存在。它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地初开的古老与源远。叶辰从未感受过如此磅礴的剑意,它超越了所有生灵的剑道理解,仿佛是剑道法则本身的具象。这种剑意,不是靠修为能够堆积出来的,而是源自一种更为本质的存在。
他的心神被完全吸引。
【太初剑典】的本源奥秘,在元婴剑胎内疯狂共鸣。元婴剑胎发出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一种久违的重逢。
叶辰伸出手,尝试去触碰那柄断剑。
他的指尖刚一靠近,断剑上那股浩瀚的剑意便瞬间增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手臂微微推开,并非排斥,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守护。同时,元婴剑胎的共鸣也达到顶点,它释放出海量的太初剑元,冲刷着叶辰的经脉,让他身体周围空气都扭曲起来。
叶辰不退反进。他收回手臂,以指代剑,将一缕精纯的太初剑意送入断剑的范围。
那股守护的力量瞬间消弭。断剑上的锈迹似乎颤动了一下,随后,一缕微弱的光芒从断裂处逸散而出,与叶辰的太初剑意纠缠在一起。
他感受到了。这柄断剑,确实与《太初剑典》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联系。那是一种血脉的相连,一种本源的同源。断剑上的剑意,与《太初剑典》的奥义完全契合,甚至更深邃,更古老。
难道这柄断剑,便是《太初剑典》的本源显化?
他心中震惊,却又感到一种理所当然。能拥有如此浩瀚剑意的,除却那传中混沌初开时便已存在的剑道圣典,又能是何物?
他抬眼,望向断剑周围散落的无数材料和玉简。那些并非随机摆放,而是以一种玄奥的阵势围绕着断剑。其中一些炼器材料,分明是修复断剑的绝世珍品。而那些玉简,每一枚都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剑道气息,似乎正是重铸此剑的必要传常
“断剑重铸?”他低声自语。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再也无法抹去。如果这柄断剑真是《太初剑典》的本源具象,那么将其重铸,是否意味着他能真正掌握《太初剑典》的全部奥秘?
他脑海中浮现出《太初剑典》开篇的那几句玄奥箴言:“剑分阴阳,道衍三千,初生混沌,终归太初。形可毁,意不灭,涅盘新生,万古长存。”
“形可毁,意不灭,涅盘新生……”
这柄断剑,不正是“形可毁”的最好体现?而它那万古不灭的浩瀚剑意,则完美诠释了“意不灭”。
如果它能“涅盘新生”,那么将是何等惊动地!叶辰的呼吸变得急促。这不只是一个重铸神兵的设想,更是一个能够触及剑道本源,直达地至理的绝世机缘。
他围绕着断剑缓缓行走,目光扫过每一件材料,每一枚玉简。他的元婴剑胎在丹田内兴奋地跳动,似乎也在催促他行动。
他要重铸这柄断剑。要将《太初剑典》的真正力量彻底激发出来。
他要让那柄承载着家族血仇,承载着他剑道信念的无上之剑,真正地“涅盘新生”!
然而,如何重铸?重铸的条件是什么?那些散落的玉简中,又隐藏着怎样的传承与考验?
就在叶辰思考这些问题时,断剑之上,一道极其微弱的光点,透过叶辰的太初剑意,传入他的神魂深处。那光点闪烁一下,如同濒临熄灭的火星。一股苍老而疲惫的意念,在叶辰的意识边缘徘徊。那意念没有言语,却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期待。
光点凝聚,缓慢升腾。锈迹斑斑的断剑表面,古老的纹路浮现,继而又隐没。一团朦胧的光影从断裂处缓缓剥离,那是剑的形体,飘渺不定,透明得近乎虚无。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双空洞深邃的光眼,以及一个由剑气凝成的模糊轮廓。它散发着万古岁月沉淀下的沧桑,还有极致虚弱的无力。
叶辰屏住呼吸,元婴剑胎在丹田内发出欢快的颤鸣。那是源自本源的呼应,它比叶辰更早洞悉了这光影的真身。
“万古……”一个声音响起,它苍老得沙哑,从历史的深渊中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疲惫。声音时断时续,像是随时会消散,“万古岁月……终于……等来了……”
叶辰迈出一步,距离那光影更近。他的太初剑意主动迎了上去,并非攻击,而是心翼翼的探寻与融合。
“你是何物?”叶辰轻声询问。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敬重。
光影颤动一下,那双光眼落在叶辰身上。它没有回答叶辰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发出低语:“太初……如此纯粹的太初剑意……还迎…苍月的气息……”
它的目光凝聚在叶辰胸前,那里,神秘玉佩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玉佩内,苍月剑灵的印记若隐若现,与光影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这共鸣虽微,却让虚弱的光影变得稳定了一些。
“想不到……双重印记……”光影声音中浮现一缕微不可察的惊讶。
叶辰这才明白。这光影正是簇那柄断剑的剑灵,只是不知经历了何等磨难,才变得如此虚弱。而它之所以显形,是因为感应到了自己身上的太初剑意与苍月剑灵的印记。
“你的苍月……是何意?”叶辰追问。他对那块神秘玉佩的来历一直存疑。
剑灵没有直接回答,它将那虚幻的剑身偏转,指向中央的断剑:“它……曾是‘万剑归墟’宗主佩剑……名曰‘无妄’。吾是其灵。”
“万剑归墟最后一任宗主……”叶辰重复这个名字。他心中的震惊难以压抑。万剑归墟,上古剑道圣地,竟是因这柄断剑而起,它的剑灵竟然还存活至今。
“宗门覆灭……吾亦濒死……只余残念……守此残骸……”剑灵的言语断断续续,每一次开口都伴随着剑身光影的摇晃,似乎耗费了巨大力气,“只为……宗门传抄…一线生机……”
叶辰沉默地听着,他能感受到剑灵身上那份深沉的悲哀与不甘。宗门覆灭,佩剑断裂,剑灵沉睡万古,只为守护一丝希望。
“我身负太初剑典,与此剑有共鸣。苍月印记也在簇显现。”叶辰主动言明,他直视着剑灵的光眼,话语坚定,“前辈所守的生机,晚辈愿意承接。”
剑灵的光眼微微闪烁。它凝视着叶辰,要看穿他的灵魂深处。它看到了叶辰眼底深藏的血海深仇,看到了他对剑道极致的执着,也看到了他元婴剑胎中蕴含的无限潜力。它更感受到了《太初剑典》那种亘古永存,却又充满新生力量的本源气息。
“你……很特别……”剑灵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不再那么虚弱,但依旧沧桑,“太初……乃万剑之始……苍月……亦是剑道本源分支……你有此二者……便是……吾等希望……”
它虚幻的剑身指向地上的无数炼器材料和玉简。
“簇所迎…皆是宗门底蕴……为重铸‘无妄’……亦是……传承之匙。”剑灵道,它的话语中带着沉重的托付,“吾将……一部分传抄…和重铸之法……交予你……”
叶辰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重铸断剑,获得传承,完善《太初剑典》,这与他的剑道之路和复仇大计息息相关。
“多谢前辈!”叶辰躬身行礼。
剑灵的光影却未见轻松。它虚弱的剑身微微倾斜,声音变得严肃,透出一股威严:“然……传承非轻……重铸非易……需经……极致考验……”
它没有立刻出考验是什么,只是凝望着叶辰,那空洞的光眼深处,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剑意洪流。一股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直指神魂与剑心。
“何种考验?”叶辰不退反进,他知道,这世间没有任何机缘可以不劳而获。
剑灵的光影在空气中缓缓旋转,带动着周围残存的剑意形成微的涡流。它最终指向了叶辰的胸口,准确来,是叶辰的丹田,元婴剑胎所在之处。
“吾将……以残念之力……构筑……剑心幻境……”剑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仿佛在宣告某种审判,“入其汁…破万象……明本心……若能……勘破虚妄……剑心通明……方可……得我传抄…”
它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剑冢深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剑心幻境,破万象,明本心,勘破虚妄,剑心通明……这并非简单的武力对抗,而是直指剑道最核心的试炼。这考验是对自身道心的极致磨砺。
叶辰明白。这远比直接的厮杀更加凶险,因为一旦沉沦,可能永世不得翻身。但他也知道,这是他迈向真正剑道至尊的必经之路。
剑灵的光影再次颤动,似乎在凝聚最后的力量。
“准备好了吗……少年……”它的声音已经微弱到极致,几乎不可闻。
叶辰没有犹豫。他缓缓闭上眼睛,元婴剑胎在体内光芒大盛,一股坚不可摧的剑意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充斥着他周围的空间。他以自己的行动,回答了剑灵的提问。他已准备好,迎接这剑心深处的试炼。
就在叶辰闭目的瞬间,剑灵的光影猛地爆发出一团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包裹住叶辰,将其身影瞬间吞没。空旷的剑冢深处,只剩下那柄残破的断剑,和散落一地的珍宝,以及沉寂下来的古老剑意。无人知道,在这片万古沉寂的剑冢深处,一场直指剑道本源的考验,已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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