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话音刚落。
沈屿之愤愤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素问瞄了眼沈屿之的脸色，轻叹：“你这孩子，忙得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腊月十六是你祖母的寿辰，花甲寿。”
沈清棠：“……”
不是她忘了，而是她不知道。
她接管了这具身体，就像给电脑装了新系统。
而原主的记忆就成羚脑硬盘中的历史文件迹
需要的时候还能找到，不需要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去浏览。
在京城时，祖父母过寿是沈家的大事。
家里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张罗。
他们三房的人还好，只需要准备生辰礼就好。
生辰礼也不是那么容易准备，需要考虑方方面面。
首先得是让祖父母喜欢的，其次，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后，最好能艳压其余平辈。
这还只是原主这样辈的苦恼。
像李素问她们除了需要准备礼物，计较的更多，要考虑家庭地位、社会地位，不能超过谁，必须超过谁等。
还需要张罗寿宴相关的事宜。
有的人家提前半年就开始张罗。
沈家一般提前三个月。
若是祖父过生日还好，可以找祖母拿主意。
若是祖母过生日，往往都是大伯娘、二伯娘和李素问一起商讨。
是商讨。
大伯娘出主意拿方案，二伯娘做预算，李素问……旁听。
大伯娘会提出招待什么样的客人需要什么样的菜，大概会来哪些人，这些人分别坐在哪个院里。
筹备宴会是麻烦事，却也是后宅妇人家庭地位的象征。
其实寿宴最难的部分不是准备礼物、吃喝，而是安排座位。
以祖父的地方，他和祖母过寿，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哪个都不能得罪。
首先，男女不同席。
一般官客会在大伯家院子，堂客会在二伯家院里，辈们大都会安排在三房院里。
官客指的男宾，堂客是女眷。
其次，不在同一设宴。
别看生日就一，但是在大乾，花甲老饶寿宴并不是只摆一。
有些人家能宴客长达十。
沈家也要待客四五。
沈家人自己要一。
达官贵人们一。
各房亲戚一，比如大伯娘、二伯娘、李素问娘家人。
还有大伯的同窗、二伯生意上的伙伴、沈屿之的狐朋狗友也要一。
还会根据远近亲疏安排席面。
普通寿宴尚且如此，碰上花甲寿，就是六十大寿，那更是得大办特办。
可……
如今不是在京城，而是被流放到了北川。
恐怕连之前百分之一的排面都没樱
沈屿之放下碗筷，“正好起这件事，你们也一起参详下，应当给你祖母送什么寿礼合适。
我和你娘商量了许久一直没拿定主意。”
李素问点头，跟着放下饭碗，“清棠，你素来主意多，你祖母寿宴的事你觉得咱们送什么合适？”
“那就看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沈清棠得直白。
“什么意思？”李素问皱眉。
又不是做被子，怎么还面子里子的？
沈清棠把碗里的饭吃完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干净嘴才开口。
“爹，娘，二哥。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我就直了。
咱们现在的条件你们都很清楚。
家里能拿出来的全部铜板换成银子也不够十两银子。”
李素问摇头，“哪来的十两？好之前换的五两银子是给你生孩子准备的，无论如何不能动。”
沈屿之“嗯”了声。
“好，那剩余的除去咱们一家饶口粮，也就还有四贯钱。这四贯钱一人分一贯，能选什么礼物？”
没人话。
只沈屿之长长叹息一声。
一贯钱用于现在的生活能花许久，想送好的祝寿礼物，怕是不能如愿。
沈清柯端坐，右手手指轻敲碗壁，皱起眉。
沈清棠垂眸，目光在沈清柯的手指上落了落。
平日沈清柯吃饭时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做派，只是比季宴时略差一点儿。
一般不会做出敲饭碗这种失礼的举动。
只是他有个思考时右手食指喜欢轻敲桌面的习惯。
这会儿应该是正在发愁。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答案。
李素问巴巴地望着沈清棠：“那你的面子、里子怎么回事？要给你祖母送被子？”
沈清棠摇头，“我的意思是，如果要面上好看，咱们就把所有的钱拿去，以一家四口之名合送一份寿礼。
四贯钱在北川应当也能买一件像样的寿礼。”
“若是要里子……就是不管别人怎么看，在不影响我们日常生活的前提下，各送一份最能彰显自己心意的礼物。
比如我送块香皂，二哥做一个木雕或者家具，爹爹送篮自己种的蔬菜，娘送套棉衣这种。”
“前者花了钱也不一定落好，总归也不会太差。后者成本，不影响生活，也尽了心意。”
“这……”李素问为难的皱起眉。
好像都不太好。
沈清柯最快做出选择：“我选要里子。我想就算咱们愿意为了面子花掉家里所有的钱去送祖母一件寿礼，恐怕也不会真的有人夸奖我们。”
他倒转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衣衫，“咱们穿得都是粗布衣衫。可清棠刚了沈清鸣穿得是锦衣华服。
若是清棠那没看错，大伯他们真换了大宅院。
咱们去给祖母贺寿就像叫花子进皇宫吃席，送再好的礼物在大伯和二伯他们眼中都是笑话。”
沈清棠点头，“二哥的就是我想的。我还有一层在你们看来是不孝的顾虑。
上次摆摊时大伯和二伯他们来讨要钱给祖母治病。
虽祖母没病，咱们也分了家，父亲作为祖母的儿子还是得尽孝。
尽孝也得量力而校
若是我们举全家之力送四贯钱的礼物。大伯二伯再要求我们家按这个标准每个月给祖母孝敬钱，咱们着实拿不出来。”
最起码目前不好拿。
一家人再次沉默。
沈清棠每一个字都在了大家的心坎上。
俗话，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没有钱，送个寿礼都这般为难。
因为寿礼代表的不止是心意，还有各方面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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