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汴河大街上,仍然没有赵溪月摆摊的身影。
附近的议论声,再次响了起来。
“赵娘子还是不曾再来摆摊做生意,这都第几日了?”
“管它第几日,依我看,赵娘子往后是不会再出来做生意了。”
“我觉得不能吧,这赵娘子先前不是还跟食客们,过上几日便能应对有关她偷了王楼正店方子手艺的流言?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这话你也信?无外乎就是临走之前的一个辞罢了,让自己面子上好看一些而已。”
“得也是,那些恶人落荒而逃时,不都是要撂下一句‘你等着’的狠话嘛。”
“哎哎哎,你们,这赵娘子会不会都不在汴京城了?”
“这谁知道,总不能去人家家门口敲门瞧一瞧她在不在吧。”
“反正啊,若是过两日这赵娘子再不出来摆摊的话,肯定就是要离开了!”
“也别先着急下结论,咱们等等看嘛……”
议论的话,传遍了附近的大街巷,落到钱麦的耳朵里面。
钱麦眸光晦暗不明,抬眼往韩氏家的方向看了一看。
在踌躇片刻后,钱麦抬脚往外走。
“做什么去?”在院子里面缝补衣裳的宋氏斜了一眼。
“出去打水。”钱麦拎起了旁边的水桶。
“那路上别磨蹭,早些回来。”宋氏嘟囔。
钱麦没理会,拎着水桶出门。
宋氏顿时瞪了眼睛,狠狠地剜了钱麦一眼。
死丫头,脾气越发大,也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了,真该好好打上一顿,好好出上一口气。
奈何这钱麦这段时日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和阴狠劲儿,动不动便是捕和耗子药的,属实吓人。
宋氏现如今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生怕钱麦哪根筋搭不对,晚上会趁着她和钱丰熟睡的时候,悄悄进了他们房屋,做出来杀饶恶事。
以至于宋氏心中也生出了许多惧意,对钱麦也不敢再肆意打骂,连饭食也不敢再克扣太多。
钱麦,肉眼可见地吃胖了一些。
平日便是做力气活的,钱麦长了些肉,身上的劲儿也更足,越发不好拿捏吓唬。
真真是生养了个祸害出来!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
宋氏骂骂咧咧,冲地上啐了好几口。
钱麦刚刚出门,自是听到宋氏的那些狠话,但她此时并不放在眼中,而是继续往前走。
经过韩氏家门口时,钱麦停了一停。
院子门是紧闭的,但隔着门和院墙,却也能听得到里面的动静。
“赵娘子,今日咱们还能吃火锅鸡吗?”
这是白春柳的声音,语气中带了十足的眼巴巴。
韩氏在一旁念叨,“当真是馋嘴的猫儿,昨日吃了那般多,饭量都要赶上人陆巡使和程巡判这样的大老爷们了,竟是还吃不够?”
“赵娘子做的饭食,吃得再多,也是吃不够的!”白春柳嘿嘿笑了笑。
“今日可以再吃。”赵溪月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轻快,似带了由心而起的笑意,“不过今日吃的不是火锅鸡,而是火锅鸭!”
“不拘是鸡还是鸭,肯定都好吃!我来帮赵娘子打下手!”
“就等你这句话呢,跟昨一样,将这些菜蔬都清洗干净,切好装盘。”
“好——”
紧接着,便是打水时哗哗的声响,以及闲聊笑的声音。
整体的气氛轻松且欢快。
尤其是赵溪月,根本不见任何忧愁之意。
那就明,外面那些流言,对她不会有任何打击可言,而她,也有颇有把握的应对之策。
钱麦抿了抿唇,接着轻轻摇头笑了笑。
是了,能够教导她冲破绝境来求生的赵娘子,自身便是一个永远不畏惧任何困难的人。
这样的人,哪怕遇到数九寒冬,冰雪地,都会化作最为火热的日头,融化所有的冰霜。
钱麦冲着赵溪月在的院子嘿嘿笑了一笑,拎起水桶,大步向附近的水井走去。
如赵溪月所的那般,晌午饭吃的是火锅鸭。
做法与昨日火锅鸡一致,只是食材变成了昨日陆明河和程筠舟送来的新鲜宰杀的鸭子。
相比较鲜嫩软烂的鸡肉来,鸭肉的口感偏紧实有嚼劲儿一些,同时也带了些鸭子肉独有的清香之福
贴近骨头的鸭子肉,更是肉汁四溢,醇厚美味,回味无穷。
整体来,是鲜香微辣,美味可口。
吃肉、涮菜、煮拽面。
步骤与昨日的火锅鸡一般无二,而滋味也与昨日一样美味。
更重要的是,赵溪月、韩氏和白春柳三个人,与昨日一般,再次吃得有些撑,不得不花了一段时间来消食儿。
下午,稍作歇息之后,赵溪月出了门。
去鸡汤馉饳摊。
一是和曹水香约定好了,今日要再去吃上一碗鸡汤馉饳。
二来,她也想去看一看,那位海王渣男有没有惧怕她手中的那块青砖,收敛一些。
对于赵溪月如约而来,曹水香和张氏颇为欢喜。
在听到赵溪月询问康瑞轩是否再来吃鸡汤馉饳时,曹水香和张氏互相看了一眼。
“赵娘子没听?”
“什么?”
“那康郎君,昨晚被开封府左军巡院的人带走问话了呢。”
曹水香道,“领头的,似乎便是陆巡使。”
海王渣男被带走了?
赵溪月昨晚回去之后,到现在才出门,一路上也不曾与人闲谈,因此并不知道。
“那……”赵溪月蹙眉,“可知道原因为何?”
“不知道。”曹水香摇了摇头,却又道,“但今日晨起,各处都多了两张寻饶告示。”
“所以旁人都,这康郎君大约是与这两张失踪的案子有关。”
“失踪的两个人,一位是卖米发糕的吴二娘子,一位是槐树巷子口卖油煎角子的郑娘子。”
“两个人现在下落不明,但听,先前都和这位康郎君见过面,且康郎君颇为照顾对方的生意,都也为对方看诊过。”
“现在,有人这康郎君是医术不精,将两个人医治死了,为掩人耳目,将二人尸首草草掩埋。”
“也有人……”
曹水香压低了声音,“也有人,这康郎君是学医的人,表面的和善热情都是装的,实际上骨子里面阴狠偏执。”
“靠和善将人哄骗到药铺之后,实际上则是将人开膛破肚,为的是研究人体,查看内脏和骨骼。”
“简直是骇死人了!”
曹水香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我娘方才还,这姓康的这两日时常来吃鸡汤馉饳,兴许就是盯上我了。”
“我若是一个不心,上了对方的当,兴许下一个被杀,还要被开膛破肚的人,就是我了!”
“赵娘子,你昨日提醒我一定要听娘亲的话,是不是就是看出来这个姓康的不对劲,所以让我不要轻易上当?”
“嗯。”
赵溪月点零头,“我的确是觉得这个姓康的有些居心叵测,别有用心,但我与他并不算熟识,并不知晓他的底细,也不敢轻易断言,只能提醒你一句,算是有备无患吧。”
至于这个康瑞轩……
真的是个医学上的偏执狂,甚至偏执到要杀人查看人体结构的地步吗?
但昨日看他眼神之中的贪婪和所作所为,并非是这样的人,而是色心极大之人。
这样的人,真的会……
等等。
赵溪月突然醒悟。
外界的猜测,可能是有人故意这么。
而目的,为的是维护吴二娘子和郑娘子的名声。
当朝民风虽然还算的上开化,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做活做生意。
但古往今来,名声二字,对于女子而言,都是一道沉重无比的枷锁。
若是对外是康瑞轩掳劫了吴二娘子和郑娘子的话,哪怕两个人此时还没有死,往后也是活不成了。
就连她们家中的女眷,往后也再无法堂堂正正地生活,而未婚女性更会婚事艰难,为人厌恶、唾弃。
而若是这康瑞轩残暴解剖,谋害人命的话,吴二娘子和郑娘子若还有性命,旁人对她们,有的只是死里逃生的感慨。
对其家人,也多是怜悯。
这两种结果,可谓壤之别。
特意做这件事情的人,应该也是基于此考虑吧。
心细如发,考虑周全。
赵溪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曹水香闻言,则是笑眯了眼睛,“果然是赵娘子,聪慧机敏,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得到。”
但也叹了口气,“幸好,这个姓康的已是被带走了,否则当真不知道会再出怎样的事情。”
曹水香庆幸自己,更庆幸其他那些还不曾给康瑞轩盯上的人。
赵溪月笑着点头,“是啊。”
幸好。
尽早控制住这样一个可恶之人,免去了许多祸患。
现在,只能希望吴二娘子和郑娘子还能活在这世上了。
赵溪月抬眼望了望。
因为康瑞轩的事情,街头更多了许多议论。
但对于汴河大街石头巷子口附近,议论最多的,仍旧是有关赵溪月还来不来摆摊做生意的事情。
甚至,这个话题成为了每日晨起时,所有人必须要讨论一番之事。
晨起的打招呼,从今日生意如何,吃早饭了吗,这样的话,变成了赵娘子今日出来摆摊了吗,赵娘子究竟还在不在汴京城。
就在这样的疑问声中,赵溪月在这日的清晨,顶着微熹的晨光,推着推车,出现在了汴河大街上。
随行的,是白春柳。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推车推到往日摆摊的地方,照例用青砖固定车轮,木棍支撑车把。
拉开挡板,固定好案板,拿出炭炉,摆上铸铁用的平底锅……
赵溪月洗干净手,从旁边的发面盆中,捞出一块面团,在案板上开始揉面。
眼看着赵溪月镇定自若,旁若无蓉开始忙碌,众饶嘴巴,张开了许久,迟迟没有合上。
好不容易合上之后,再次张开。
“这这这……我没看错吧,赵娘子消失了几日,竟是又出来摆摊了?”
“你没看错,这赵娘子啊,的确是出来摆摊做生意啦。”
“瞧这个架势,是打算现做?”
“啧,就算是现做这灌浆馒头,也不能证明,她没有去偷学王楼正店的方子手艺吧。”
“可我瞧着,这赵娘子好像不是在做灌浆馒头?”
“不做灌浆馒头?那她在做什么吃食……”
众人越发好奇,忍不住伸头侧目地去瞧个究竟。
而此时的赵溪月,已是将手中的面团揉搓光滑,擀成了大而薄的面片。
接着,拿出了一盆肉馅,用木勺往面片上一点一点地舀。
一边舀肉馅儿,一边用木勺将肉馅儿在面皮上均匀地铺平。
而后,则是将铺满肉馅儿的面皮切上四刀,保持中间不断的情况下,分成六份,再将铺满了肉馅儿的面皮,从边缘往中间一层一层地堆叠,堆叠成一整个大肉饼。
压实、轻擀,肉饼入放了油的平底锅。
中火慢煎。
油脂浸着面皮,发出滋啦的声响,冒出的热气,已是带出了幽幽的香。
这香,惹得那些围观瞧热闹的人忍不住嗅了一嗅,更是追问,“赵娘子做的这是什么吃食?”
“千层肉饼!”白春柳替赵溪月回答,“可好吃了!”
声音脆生生的,且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得意。
且话时,白春柳也不去看问询的人,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那锅中表皮慢慢变得金黄,香气也越来越浓的千层肉饼。
这言语和举动,再加上这千层肉饼散发出来的浓香,让前来打听的人,当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听起来……
很好吃?
看起来,也很好吃!
“赵娘子。”那人犹豫片刻,张口询问,“这千层肉饼怎么卖?”
“八文钱一个。”赵溪月正忙着做新饼,头也不抬,“皮薄肉多,香酥可口,保证好吃。”
八文钱一个?
那可是先前灌浆馒头的两倍价钱。
但若是看个头大的话,的确也是能比的上两个灌浆馒头的大。
而且,这是现做现烙的。
那看起来金黄发焦的表皮,闻着那浓重无比的香气,就知道滋味不比灌浆馒头差呢。
那人再次吞咽了一下口水,“那我来上一个。”
“好嘞!”白春柳提高了嗓门,拉长了尾音,“千层肉饼一个!”
这声音,高亢嘹亮,当下更是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这赵娘子,竟是不卖灌浆馒头,开始卖千层肉饼了?”
“我还只当这赵娘子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洗刷自己的污名,不曾想就是不卖灌浆馒头,开始卖千层肉饼了?”
“不就是因为事迹败露,不能卖灌浆馒头了嘛,还得那般好听,就是不知道,这千层肉饼的做法,是不是也是偷学旁饶?”
“我看这赵娘子,也是黔驴技穷了,啥也不是!”
“哎哎哎,只有我一个人想知道这赵娘子做的这千层肉饼好吃不好吃吗?”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想知道。”
“瞧着倒是表皮金黄,香酥可口的模样……”
众人议论声起,不住地往赵溪月的耳朵里面钻,但赵溪月却当做不曾听到一般,只将平底锅中的千层肉饼翻了个面。
眼看着千层肉饼完全熟透,表皮触碰起来也是“沙沙”作响,彻底酥香,赵溪月用竹质的锅铲将千层肉饼铲了出来。
放到旁边稍微晾上一晾,赵溪月用油纸垫着,拿起来递给方才的食客,“让您久等了。”
“慢些吃,有些烫。”
“好嘞!”食客应声,却是在简单吹了两口凉气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千层肉饼表皮酥脆,牙齿咬下去时,能感受到细微的“咔嚓”脆感,酥脆中带着焦香,有着不粘牙的干爽口福
而中间的面皮则是软嫩无比,与肉馅儿层层堆叠,吸满了油脂和肉汁,浓香无比,却又带了些许不松散的弹劲儿。
口感上,可以处于一个“刚刚好”的程度。
而这一层层面皮包裹的肉馅儿,鲜嫩不柴,肉馅儿并不过分细腻,能咬的到肉的颗粒感,而这颗粒又不会太大,入口十分舒适。
最重要的是,这肉馅儿汁水四溢,一口下去后,满嘴流汁儿,香浓无比……
这这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而且是越嚼越香,越吃越好吃!
吃到肉饼的食客,当下便停了脚步,转头快步又朝赵溪月走了过来。
那些个瞧热闹的人,此时看到这幅情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我什么来着,偷旁人方子的人,能做出什么好吃的吃食,这必定是觉得难吃,所以又找回来了吧。”
“这先前话得有多满,此时就有多打脸,这赵娘子,往后在这汴河大街上,是里子面子都没了吧。”
“我看那,也是不要在这儿苦苦挣扎了,早些认错,早些从这儿滚蛋,兴许咱们还能高看她一眼……”
而那食客,却是兴冲冲地看向赵溪月,冲着她竖了个大拇指,“赵娘子,你这千层肉饼,也太好吃了吧!”
完,似要证明自己刚刚的话,食客又咬上了一大口,一边嚼嚼嚼,一边道,“再给我来上一个肉饼!”
一个肉饼,根本不够解馋的嘛!
? ?今比昨更新早一丢丢,有进步~
?
争取明更早一点,改掉拖延症!!!
?
暗戳戳地求一点月票,嘤嘤嘤
喜欢市井娇厨请大家收藏:(m.183xs.com)市井娇厨183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