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提供的藏身院虽简陋,却异常安全。一连数日,风平浪静。苏云裳的医术加上潞王府暗中送来的上好药材,让燕十三等饶伤势迅速好转。顾言卿则与顾北一起,日夜研究那枚幽冥令牌,试图破解其秘密,但除了那诡异的眼睛符号和冰冷的触感,一无所获。
这平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暴风雨来临前,往往是死一般的寂静。
第五日傍晚,王长史秘密来访,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海大饶奏章,连同几位御史的联名附议,已于今日早朝,由都察院左都御史亲自呈递御前了!”王长史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
“结果如何?”顾言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苏云裳、燕十三等人也围拢过来,屏息凝神。
王长史深吸一口气:“朝堂之上,可谓石破惊!海大人以‘劾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勾结妖邪、私掘皇陵、意图不轨’为题,将顾先生所述地宫见闻、断龙峪异变、东厂追杀等事,尽数列出,言辞激烈,直指张宏祸国殃民,请求陛下彻查!”
他顿了顿,继续道:“奏章一上,满朝哗然!张宏一党的官员纷纷跳出来驳斥,称海大人捕风捉影、诬陷忠良、危言耸听。双方在朝堂上激烈争辩,几乎动起手来!”
“陛下……是何态度?”顾言卿最关心的是这个。
王长史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陛下……未曾明确表态,只是将奏章留中不发,命内阁会同司礼监、刑部、大理寺‘议处’。”
“留中不发?议处?”顾言卿的心沉了下去。这通常意味着皇帝不想立刻做出决断,或者有所顾忌。将案子交给内阁和司礼监等机构“议处”,等于是将皮球踢了回去,而司礼监正是张宏的地盘!这结果,不容乐观。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王长史话锋一转,“海大人此举,毕竟将事情彻底摊开在了阳光下。如今京城内外,流言四起,皆在议论‘癸字道’和皇陵异事,张宏一党已是焦头烂额,压力巨大。而且,陛下虽未表态,但‘留中不发’本身,也明陛下并未完全偏袒张宏,仍在观望。”
他压低声音:“潞王殿下暗中传来消息,陛下当晚便秘密召见了钦监监正,询问星象地动之事,似乎……心中已有疑虑。”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皇帝没有立刻偏信张宏,就是一线希望。
“但张宏绝不会坐以待保”顾言卿冷静分析,“他必会疯狂反扑。”
“没错。”王长史点头,“朝会之后,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马调动频繁,似乎在加紧搜捕什么。而且,张宏一党的御史也已上本,反劾海大人‘结交匪类、妖言惑众、图谋不轨’,要求将其下狱治罪!双方已是图穷匕见,势同水火!”
形势果然急转直下!海瑞将自己置于了风口浪尖!
“海大人现在如何?”苏云裳关切地问。
“海大人安然无恙,但顺府衙已被东厂的人严密监视。”王长史道,“殿下让诸位放心,海大人声望卓着,张宏短期内不敢明目张胆动他。但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铁证!”
铁证……谈何容易。资金流向的调查进展缓慢,幽冥令牌的线索中断,周墨轩的遗稿被夺……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屋内陷入沉默,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忽然,顾言卿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幽冥令牌上。他想起地宫中的低语,想起断龙峪的异变,想起孙公公临死前的疯狂……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击中了他!
“或许……我们一直找错了方向。”顾言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众人看向他。
“张宏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那上古邪物的力量,以及……我的血脉。”顾言卿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需要完整的鬼工球作为‘钥匙’,需要我的血脉作为‘引子’。我们找不到他的证据,是因为我们一直在被动防御。为何……我们不能主动出击,利用他想要的东西,设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局?”
“东家的意思是?”燕十三眼中燃起战意。
“他想要鬼工球,想要我的血脉去完成仪式。”顾言卿站起身,语气决然,“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放出消息,就我因血脉反噬,命在旦夕,唯有集齐鬼工球,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比如……癸字道地宫),举行仪式,方能活命!并暗示,我知道仪式的一部分关键步骤!”
“引蛇出洞?再来一次?”顾北皱眉,“张宏已经上当一次,还会再信吗?”
“这次不同。”顾言卿道,“断龙峪的异变,孙公公、冯朝宗的死,都证明那邪物的存在和危险是真实的。张宏比我们更渴望完成仪式。如今海大人将事情捅破,他必然狗急跳墙,急于抢在事情彻底败露前,完成他的图谋!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最大的弱点!我们赌的,就是他不敢赌仪式失败的风险!”
这个计划,比断龙峪之局更加凶险!等于是将自己完全献祭为饵,深入龙潭虎穴!
“太危险了!”苏云裳急道,“若是失败……”
“没有退路了,云裳。”顾言卿看着她,眼神平静而坚定,“海大人已为我们押上了身家性命。我们若不能拿出铁证,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这是唯一的机会,在张宏彻底反扑、颠倒黑白之前,在他的老巢里,与他做一个了断!”
他看向王长史:“王长史,请立刻禀报王爷和海大人这个计划。我们需要他们动用一切力量,配合我们,散布消息,并在外围策应!地点,就选在‘癸字道’地宫!时间……定在七日后的子时!那是阴气最盛之时,符合邪术仪轨!”
王长史看着顾言卿视死如归的眼神,深知已无法劝阻,重重点头:“好!我立刻去办!”
计划已定,破釜沉舟。七日之后,癸字道地宫,将是最终的了结之地。要么,揭开真相,铲除奸佞;要么,玉石俱焚,魂断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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