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燃烧的彼岸
“全舰战斗准备！”
陈星的命令如同冰锥刺破舰桥短暂的死寂。
“星语，维持隐匿场最大功率！标记那艘逃逸敌舰的轨迹，但优先扫描褶皱缺口内部！”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死死盯着全息屏幕上那片正在缓慢弥合的空间裂缝，“我要知道里面有多少艘那种黑色突击舰，火力配置，还营—有没有任何友方能量信号！”
“指令确认。隐匿场维持郑扫描启动。”星语的电子音依旧平稳，但舰桥内的灯光已自动切换为暗红色战斗照明。
舷窗外，那个被黑色突击舰撞破的空间褶皱缺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如同伤口愈合。但透过那越来越的缝隙，燃烧的残骸、闪烁的爆炸火光、以及更多黑色舰影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
彼岸前哨——那个本应是避风港的地方，此刻正沦为战场。
“扫描完成初步分析。”星语的光影在中央全息屏上投射出数据，“空间褶皱内部存在高强度能量干扰，扫描精度受限。已确认敌舰数量：至少八艘，型号与逃逸舰一致，为‘织网者’新型突击舰级。检测到多处能量武器交火痕迹，以及……三处微弱的、与上古‘守望者’系能源特征相符的能量信号，位置分散，信号极不稳定。”
“三个信号点……”林薇的手指在副控台上飞快滑动，调出星语构建的粗略内部结构图，“可能是幸存者，也可能是自动化防御系统最后的残余。信号强度呢？”
“信号源一：强度17%，位于前哨中央区域下层，信号断续。信号源二：强度9%，位于西北侧破损通道附近，正快速衰减。信号源三……”星语停顿了半秒，“强度仅3%，位于东南侧边缘，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但……检测到有规律的短脉冲，疑似求救编码。”
求救编码。
这三个字让舰桥内的空气又沉重了几分。
“干他娘的！”雷皓一拳捶在舱壁上，金属发出沉闷的回响，“咱们来晚了一步！那帮铁疙瘩已经打进去了！”
“不，战斗还在继续。”苏清紧盯着屏幕，医疗官的直觉让她注意到细节，“看这些交火痕迹的分布——敌人不是呈包围阵型，而是分散在不同区域进行搜索和压制。这明前哨内部仍有抵抗力量在活动，迫使敌人无法轻易控制全场。”
陈星点头，苏清的分析与他的判断一致。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变量。
“星语，空间褶皱完全修复还需要多长时间？我们如果现在进入，隐匿场能在内部环境维持多久不被发现？”
“根据当前修复速率计算，缺口将在3分42秒后完全封闭。进入后，空间褶皱内部的高强度能量乱流及敌舰主动扫描将大幅增加隐匿场能耗。保守估计，全功率隐匿状态下，我们拥有不超过25分钟的安全窗口期。若发生交火或大幅机动，窗口期将缩短至10-15分钟。”
25分钟。或者更少。
“舰长，”张澈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他此刻应在武器操控位，“我分析了那艘逃逸敌舰的损伤模式——它的左舷推进器严重过载，护盾发生器有被能量武器贯穿的痕迹。击伤它的武器，能量特征与‘守望者’系防御炮台吻合。前哨的自动防御系统还没完全瘫痪。”
又一个好消息，虽然微。
“陈星，我们必须进去。”林薇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不仅仅是为了可能的幸存者。如果‘彼岸’前哨真的是‘守望者’派系秘密建立的情报站，那里面保存的数据，很可能比‘静默哨站’更关键、更独立。绝不能让它落入‘织网者’手里。”
“而且那帮铁疙瘩明显在搜索什么，”雷皓接口，战斗本能让他嗅到了更多，“如果是单纯摧毁前哨，饱和轰炸就行了。它们派突击舰进去一寸寸地搜……肯定有比炸掉更重要的事。”
陈星沉默了两秒。两秒内，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按兵不动等待缺口关闭，风险最低但等于放弃；强攻进入，可能立刻陷入重围；潜入救援，时间紧迫且成功率未知……
但有一种可能性，在他触摸左臂时序纹章时变得清晰。
“星语，如果我们利用时序之力，在进入缺口的瞬间进行局部时间缓速，能否延长缺口存在时间，并降低我们进入时的能量波动被探测的概率？”
这一次，回答的不是星语。
【理论可校】“初”的新月光带闪烁着明快的节奏，【根据对舰长现有时序之力的观测建模，若将作用范围精确控制在飞船接触缺口的界面区域，可实现局部时间流速降低约40%，持续约8-10秒。此举可延长有效进入窗口约4-5秒，并显着平滑穿越空间褶皱边界时的能量涟漪。但需精确操控，且将对舰长造成短暂的精神负荷。】
“4-5秒也很关键。”陈星深吸一口气，“准备执行以下方案：一，我将配合‘初’，在穿越缺口时施展时序缓速，确保隐秘进入。二，进入后，优先向信号源三，也就是那个发出求救脉冲的位置靠拢。如果那里真有幸存者，他们掌握的情报可能最及时。三，林薇，你立刻开始尝试与任何可能的上古通讯频率进行弱连接，不主动发送信息，只尝试接收。四，雷皓、张澈，所有武器系统预热，但未经我命令绝不开火。我们的首要目标是侦查与救援，非必要不接战。五，苏清，准备紧急医疗方案，包括应对可能的‘织网者’数据污染创伤。”
“明白！”众人齐声回应，舰桥内瞬间进入高效运转状态。
“星语，计算最佳切入航线和进入后的初始隐蔽路径。‘初’，开始构建时序干涉模型，与我同步。”陈星坐回舰长席，安全带自动锁紧。他闭上眼，精神集中于左臂纹章，那温热的搏动感变得清晰，仿佛能触摸到周围时间的“流速”。
【模型构建汁…同步率提升……35%……67%……89%……同步完成。】“初”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某种奇异的共鸣福
“缺口修复倒计时：1分30秒。”星语报告。
舷窗外，那裂缝已缩到仅比“守望者VII”宽出些许，像一道正在闭合的狰狞眼睛。内部透出的火光和爆炸的闪光更加刺目。
“所有系统，最后一次检查。”陈星睁开眼，眸中似有微弱的银芒流转。
“推进系统，就绪。”
“隐匿场，全功率，就绪。”
“武器系统，静默预热，就绪。”
“医疗准备，就绪。”
“通讯监听，就绪。”
“倒计时45秒……40秒……”
飞船开始缓缓调整姿态，如同潜行的猎豹压低身形，对准那道越来越窄的裂缝。引擎的嗡鸣被压制到最低，只有舰体内能量管道流动的轻微嘶声。
“倒计时20秒……进入最终引导路径。”
裂缝边缘，空间的畸变让光线扭曲，能看到碎片和能量余烬被吸入又吐出的诡异景象。
“10秒。”
陈星深吸一口气，精神高度集中，左臂纹章开始发出肉眼可见的微光。
“5、4、3……”
“时序缓速——启动！”
在陈星低喝的瞬间，飞船舰首恰好接触裂缝边缘。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并非作用于整艘飞船或广大区域，而是精准地包裹住飞船与空间褶皱接触的那一层“界面”。
在雷皓等人眼中，舷窗外的景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原本快速蠕合的空间裂缝边缘，动作突然变得粘滞、缓慢，如同电影慢放。飞船滑入缺口的动作也因此显得异常平滑、轻柔，几乎没有激起任何空间涟漪。
而在裂缝内部，两艘正在附近空域盘旋搜索的黑色突击舰，其扫描波束扫过这片区域时，只捕捉到比背景噪音略高一丝的能量读数，很快便被归类为“褶皱修复期的正常空间扰动”。
成功了！
“守望者VII”如同一条滑入珊瑚缝隙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燃烧的“彼岸”前哨。
刚一进入，景象骤变。
外部是单调的灰色沉寂回廊，内部却是一个巨大的、破损的球形空间。直径目测超过十公里，显然经过大规模的空间拓展技术处理。这里本应是一个设施完善的隐秘观测站，但现在——
中央主体结构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平台，多层建筑依附其上，如今多处断裂、坍塌，裸露的管线喷溅着电火花和冷却液。平台外围漂浮着许多独立的功能模块，有些像是实验室，有些像是居住区，有些则是防御炮塔。但现在，超过一半的模块都在燃烧、爆炸或已化为冰冷的残骸。
空间的“空”和“地面”都是模拟的自然景观投影系统，此刻早已故障，呈现出破碎的蓝白云和草原图像，与真实的火焰黑烟交织，形成超现实的诡异画面。
八艘漆黑的“织网者”突击舰如同食腐的乌鸦，在废墟间穿梭。它们大约只影守望者VII”的三分之一大，但线条凌厉，速度极快，舰身流淌的暗红色数据流光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刺眼。它们时而用精准的点射摧毁还在顽抗的自动炮塔，时而向某些建筑内部发射探测波束或型穿透弹。
而星语标注的三个微弱信号源，就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闪烁着。
信号源一（中央下层）位于环形平台主体结构深处，那里交火最密集，至少有三艘敌舰在轮番攻击某个入口。
信号源二（西北通道）靠近一处完全坍塌的通道口，信号正在快速减弱，附近有一艘敌舰在盘旋，似乎在进行确认扫描。
信号源三（东南边缘）则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半破损的球形实验模块附近。模块外部有多处破损，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一艘敌舰正缓缓靠近它，似乎刚刚发现那里有异常。
“那就是我们的目标。”陈星压低声音，尽管知道在舰内无需如此，“星语，规划抵达信号源三的最隐蔽路径，避开所有敌舰主扫描轴向。保持最低速度推进。”
“路径规划完成。建议利用大型残骸群作为掩护，分三段迂回接近。预计耗时7分钟。”
“太久了。”林薇盯着屏幕，“那艘敌舰最多两分钟就会对实验模块进行深入扫描或攻击。而且信号源三的脉冲规律……正在改变！变得更急促了！”
求救者发现了靠近的敌人，正在发出更紧急的讯号！
“能不能更快？”陈星问。
“直接穿行敌舰巡逻间隙，风险极高，但可将时间压缩至3分10秒。”星语回答，“成功率预估：68%。”
“够了。执行快速路径。雷皓，盯死那艘靠近目标模块的敌舰，如果它有开火迹象……”
“老子先给它引擎来一下狠的。”雷皓咧嘴，手指虚按在光子鱼雷的发射钮上。
飞船开始动了。在隐匿场的包裹下，它如同幽灵，滑入一片由某个大型居住区解体形成的金属残骸带。碎片大不一，缓慢旋转，提供了绝佳的视觉掩护。
第一段路程顺利，巧妙地利用了一艘正在远处攻击炮塔的敌舰制造的爆炸闪光和能量乱流作为掩护，快速穿过一片开阔区域。
第二段路程需要贴近环形平台的外缘。那里有一艘敌舰正以固定模式来回巡逻。
“计算其扫描盲区周期。”陈星低声道。
“敌舰扫描模式为标准扇区交替扫描，每15秒有一个持续2.3秒的盲区窗口，位于其舰尾正后方偏下30度角区域。”星语几乎瞬间给出答案。
“等它下一次盲区窗口，我们贴上去，利用它的扫描死角移动。”陈星做出大胆决定。
这是极度危险的举动，如同在猛兽身后亦步亦趋。
飞船精准地卡在时间点上，在那艘黑色突击舰转向、尾部扫描盲区出现的瞬间，悄然贴近到其后方不足五百米的位置——这个距离在太空尺度上几乎等于贴身。敌舰引擎喷射的幽蓝尾流在隐匿场外扭曲波动。
他们跟随这艘敌舰巡航了二十秒，直到接近一片支撑柱林立的结构区，才悄然脱离，钻进柱林的阴影郑
“最后一段，直线距离800米，无掩护。”星语提示，“目标敌舰已停靠在实验模块外约300米处，正在展开某种扫描阵粒”
全息屏幕上，那艘敌舰腹部探出数根暗红色的晶体触须，缓缓伸向破损的实验模块，触须尖端开始发出扫描波纹。
“它要进去了！”苏清惊呼。
“没有选择了。全速冲刺！雷皓，准备干扰射击，打它的扫描触须，别打舰体！”陈星当机立断。
“守望者VII”的尾部主推进器骤然点亮！即便在隐匿状态下，瞬间的能量飙升也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
那艘正准备深入扫描的敌舰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舰身暗红色流光暴涨，扫描触须猛地收回，舰首瞬间转向能量爆发的方向！虽然肉眼还看不到什么，但其舰载探测器显然已捕捉到了异常！
“它发现我们了！”张澈喊道。
“开火！”
雷皓早已锁定。两道细微但精准的高能粒子束从飞船侧舷隐秘发射口射出，并非射向敌舰主体，而是直扑那几根还未完全收回的扫描触须！
“织网者”突击舰的反应快得惊人，一层暗红色的菱形护盾瞬间在触须前方展开。但雷皓的射击角度极其刁钻，其中一道粒子束擦着护盾边缘划过，准确命中了一根触须的中段！
暗红色的晶体碎片炸开，那根触须应声而断，残余部分剧烈地抽搐着，冒出噼啪的电火花。
敌舰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僵直——可能是系统处理突发损赡瞬间迟滞。
就是这不到一秒的间隙！
“守望者VII”已冲至实验模块的破损入口处！入口对于突击舰来太，但对于“守望者VII”而言，刚好够用！
“撞进去！”陈星吼道。
没有时间精细对接了！
飞船微微侧身，用加固过的左舷装甲对准入口，在最后一刻略微减速，但依旧带着巨大的动量——
轰隆！！！
金属撕裂、结构呻吟的巨响传来！飞船猛烈震颤，警报声响起！
“左舷装甲板变形！损伤程度7%！成功突入内部空间！”星语快速报告。
舷窗外，景象从废墟战场变成了一个昏暗、布满灰尘和漂浮碎片的实验室内部。他们撞破的入口处，扭曲的金属和管线正冒着火花。
而外部，那艘被打断触须的敌舰似乎从震惊中恢复，暗红色的主炮口开始迅速充能，对准了实验模块的破口！
“它要炮击这里！”林薇喊道。
“寻找内部坚固掩体！准备承受冲击！”陈星话音刚落。
一道粗大的暗红色能量束，如同死神的舌头，狠狠舔舐在实验模块的外壁上！
模块剧烈震动，内部响起结构不堪重负的哀鸣。被直接命中的区域瞬间融化、气化，破口进一步扩大，灼热的金属洪流和狂暴的能量乱流向着飞船席卷而来！
“护盾全开！抵消冲击！”
淡蓝色的护盾在飞船周围亮起，与袭来的毁灭洪流对撞，发出刺耳的尖啸。飞船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向后滑去，重重撞在内部一堵厚重的隔离墙上才停下。
“护盾能量下降至43%！模块结构稳定性正在快速恶化！预计完全解体时间：不足两分钟！”星语的声音带上了急促。
“扫描内部！立刻找到信号源！”陈星咳嗽着，撞墙的冲击让他胸口发闷。
扫描波束迅速扩散。
然后，他们看到了。
在实验室深处，一个相对完好的透明隔离舱内。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残破上古制式研究员服装的人形生物，斜靠在控制台边。服装上的徽记，正是“守望者”派系的标志——一只环绕星辰的眼睛。他（或她）看起来极其虚弱，脸色苍白，额头有一道已经干涸的血迹，左臂不自然地弯曲，显然骨折了。但其右手，仍紧紧按在控制台的一个手动信号发生器上，手指艰难地、一下下地按动着。
脉冲求救信号，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似乎感应到了扫描波束，那个人影缓缓抬起头，看向飞船的方向。隔离舱的透明墙壁上布满裂纹，但勉强维持着。那饶眼神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狂喜与绝望的光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然后，他用尽力气，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指向实验室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相对完好的数据存储阵列，以及阵列下方，一个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似乎是紧急逃生舱的椭圆形装置。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带上数据和逃生舱，快走！
而就在这时——
“检测到多艘敌舰能量反应正在向本模块聚集！”星语发出警告，“外部敌舰正在召唤同伴！四艘……五艘……它们要彻底摧毁这里！”
实验模块外，五艘黑色突击舰从不同方向围拢而来，暗红色的炮口同时开始充能。
而内部，结构崩坏的嘎吱声越来越密集，花板开始掉落大块的碎片。
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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