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困兽之斗
“两分钟……”陈星的目光在濒临解体的实验室、虚弱的幸存者、闪烁的数据阵立以及那个看起来状态堪忧的逃生舱之间飞速扫过，大脑如同超负荷运转的处理器，“星语！计算最优行动方案！分秒必争！”
“方案一：立即撤离，放弃目标。成功率87%，但将失去所有潜在情报与救援机会。”星语冰冷地列出选项。
“否决。”陈星毫不犹豫。
“方案二：优先救援幸存者，尝试携带其与便携数据存储设备撤离。预估耗时1分30秒，期间需承受至少两轮敌舰齐射，飞船严重损毁概率超过70%，幸存者存活率不足40%。”
“方案三：优先获取数据阵列核心及启动逃生舱（如果可用），随后尝试救援幸存者。预估耗时1分50秒，需承受三轮以上齐射，全员存活率低于15%。”
冰冷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每一个都指向近乎绝望的结局。
“妈的，就没有能打的方案吗？！”雷皓一拳砸在操作台上，眼睛赤红。
“樱”林薇突然开口，声音因为急促而微微发颤，但她指着扫描图，“看这里——这个逃生舱，还有这个实验室的主能源管线！它们用的是同一种高能脉冲灵能反应堆，而且是串联结构！如果……如果我们能强行将飞船的灵能反应炉输出，通过实验室管线反向灌注给逃生舱，也许能在极短时间内超载启动它！同时，数据阵列的物理存储核心可以快速拆卸，大应该能通过我们的气密舱转移！”
“超载启动逃生舱？那玩意儿看起来半死不活，强行灌注能量可能会直接炸掉！”张澈质疑。
“但这是我们唯一可能在时限内同时带走人和数据的方法！”林薇语速飞快，“而且，如果我们用飞船做能量中转，在灌注的瞬间，飞船护盾会因能量分流而大幅削弱，我们必须硬扛至少一轮齐射！”
“一轮齐射，全功率削弱的护盾，加上这个快散架的房子……”雷皓龇牙，“真他娘刺激。”
陈星的目光转向隔离舱内的研究员。那人似乎从他们的举动和飞船姿态中明白了什么，他停止了发送求救信号，反而开始艰难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调出了一个复杂的能量线路图，正是林薇所的反应堆串联结构图！他还用颤抖的手指，在图上标注了两个关键节点，然后指向自己，又指向逃生舱和数据阵列，最后做了一个“快”的手势。
他在用最后的力量，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并催促他们行动。
“他同意了，也在帮我们。”苏清的声音带着不忍，“他的生命体征……很微弱，经不起任何拖延了。”
外部，五艘敌舰的炮口充能已达峰值，暗红色的光芒将破损的实验室外壁映照得一片狰狞。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执行方案二点五！”陈星做出了决断，“林薇，你负责引导能量灌注线路，和‘星语’配合计算最佳参数！雷皓，护盾能量重新分配，准备承受冲击！张澈，计算敌舰齐射最可能的落点，尽量用飞船装甲厚的部位去挡！苏清，准备接收伤员，一旦我们接应到人，立刻急救！‘初’，你协助稳定飞船内部能量流，防止超载失控！我去数据阵列那边，负责拆卸核心！”
“陈星！你一个人太危险！”苏清急道。
“没时间分工了！林薇离不开控制台，雷皓要管护盾和反击，张澈要算弹道！”陈星已经解开安全带，冲向舱门，“行动！”
舰桥瞬间化为高效的蜂巢。林薇的手指在全息控制台上舞出残影，与“星语”进行着每秒数百次的数据交换，重新规划飞船能量输出路径。雷皓咆哮着将护盾能量集中到预计承受冲击的右舷，同时将左舷几门副炮的充能提到极限，准备在对方开火间隙进行干扰射击。张澈紧盯着传感器，嘴唇快速翕动，计算着敌舰齐射的角度和飞船最佳受击姿态。
陈星则已冲出舰桥，在剧烈震颤、不断有碎片坠落的走廊中狂奔，冲向飞船侧舷的气密舱。那里有连接外部的手动对接通道。
“能量线路已重新路由！飞船反应炉输出准备就绪！倒计时30秒开始强制灌注！”林薇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伴随着刺耳的能源过载警报。
“敌舰充能完毕！它们要开火了！”张澈嘶声预警。
“护盾集中完成！准备迎接冲击！”雷皓吼着，额角青筋暴起。
陈星冲进气密舱，迅速穿上简易的太空作业护甲，抓起多功能切割工具和收纳箱。“星语，打开手动对接通道！同步实验室内部结构图到我的面罩显示器！”
气密舱外门滑开，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灼热空气扑面而来，即使有护甲过滤也让人窒息。陈星固定好安全索，纵身跃入那片狼藉的实验室。
脚下是扭曲的金属地板，头顶是随时可能坍塌的花板。他按照面罩上的指引，在漂浮的碎片和闪烁的电弧中穿梭，扑向那个数据存储阵粒
阵列位于实验室深处，由数十个闪烁着微光的晶格柜组成，部分已经破损。核心存储单元位于中央，是一个篮球大的多面体晶石，被复杂的固定架保护着。此刻，固定架因为之前的冲击已经变形。
“陈星！25秒后开始能量灌注！你必须在这之前拆下核心，并抵达逃生舱附近的安全区域！灌注时能量乱流会席卷整个实验室！”林薇的警告传来。
“明白！”陈星冲到阵列前，切割工具启动，高能粒子束心地熔断变形的固定架。火花四溅，晶石在支架中松动。他不敢用力过猛，生怕损坏这可能是“彼岸”前哨最珍贵的遗产。
咔嚓！咔嚓！一根根支架被切断。
“敌舰——开火！”
张澈的吼声与外部同时爆发的恐怖轰鸣重叠！
即使身在实验室内部，陈星也能感受到那毁灭性的冲击。整个空间如同被巨人攥在手心狠狠摇晃！正上方一大块花板连带照明结构轰然砸落，直冲他而来！
陈星猛地向侧方乒，堪堪避过，碎石和金属碎片噼里啪啦砸在他的护甲上。手中的切割工具脱手飞出，消失在杂物堆郑而那块刚刚松动的核心晶石，也从支架上滚落，向着一个地板裂缝滑去！
“该死！”陈星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在晶石即将掉入裂缝的瞬间，用手套死死抓住！晶石表面滚烫，透过手套传来灼痛福
“陈星！汇报情况！”苏清焦急的声音响起。
“核心到手！正在前往逃生舱！”陈星将晶石塞进收纳箱锁好，连滚爬起，朝着隔离舱和逃生舱的方向狂奔。
面罩显示器上，代表能量灌注的倒计时只剩10秒！而代表幸存者的生命信号，已经微弱到几乎变成一条直线！
他看到了那个透明的隔离舱。舱内，研究员莫里斯（他瞥见了控制台上显示的名字）正仰头看着他，眼神中的光芒正在涣散，但手指仍固执地指向逃生舱的方向。
隔离舱门因为结构变形卡死了。
“9秒！”林薇的倒数如同丧钟。
陈星没有试图开舱门，他抬起手臂，护甲上的微型能量冲击器对准隔离舱透明墙壁的一角——那是之前扫描显示的应力薄弱点。
“站稳了！”他用尽全力吼道，也不知道莫里斯能否听见。
冲击器发射！一道细的但集中的能量束击中墙壁！
裂纹瞬间蔓延，随即那一片墙壁轰然破碎！内外气压差形成一股吸力，将舱内的杂物和莫里斯一起向外扯！
陈星早有准备，甩出安全索，精准地缠住莫里斯（主要是缠住了他固定身体的座椅残骸），同时自己死死抓住旁边一根裸露的金属梁。
狂风呼啸，几秒钟后内外压力趋于平衡。陈星拖着被碎片划伤多处、已经陷入半昏迷的莫里斯，跌跌撞撞冲向那个椭圆形的逃生舱。
逃生舱的舱门紧闭，外部指示灯大部分熄灭，只有一盏红色的故障灯在无力闪烁。
“5秒！陈星！离开那里！至少躲到那堵加固墙后面！”林薇尖剑
陈星看到了莫里斯之前指示的能量灌注接口——一个位于逃生舱侧面的标准上古接口，上面还连着几根断裂的管线。他没时间思考，将收纳箱往背后一甩，双手抓住那几根断裂管线的金属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插向飞船通过手动对接通道临时铺设过来的能量传输接口！
火花爆闪！接口碰撞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顺着管线、通过陈星的身体（即使有护甲绝缘也让他全身剧颤）涌向逃生舱！
“3秒！能量灌注——开始！”
林薇按下了最终指令。
嗡————！！！
难以形容的低沉轰鸣从飞船方向传来，紧接着，粗大的、近乎实质化的湛蓝色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银河，顺着临时搭建的能量通道，疯狂涌入实验室的能源管线，然后朝着串联的逃生舱反应堆奔涌而去！
整个实验室瞬间被刺眼的蓝光充斥！所有残存的仪器屏幕疯狂闪烁然后炸裂！漂浮的碎片在能量场中化为齑粉！陈星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涡轮机，护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面罩显示器上一片雪花。
他死死抓着接口，用身体作为最后一道物理连接（他知道这很蠢，但来不及找固定器了），眼睁睁看着那台破旧的逃生舱。
逃生舱剧烈颤抖起来，表面的灰尘和锈迹被震落，原本熄灭的指示灯一盏接一盏地疯狂亮起，又从红转黄，再转向不稳定的绿！舱门边缘的密封条喷出气体，发出“嗤嗤”的泄压声！
“它……启动了！”陈星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第二轮齐射来了！”张澈的嘶吼再次响起。
这一次，敌舰显然调整了角度，至少有四道光束是直奔已经千疮百孔的实验室主体，以及……正在发光的逃生舱和它旁边的陈星而来！
“护盾能量不足35%！无法完全抵挡！”雷皓的吼声中带着一丝绝望。
“时序……缓速……”陈星咬紧牙关，试图再次调动左臂纹章的力量。但连续的使用和精神的高度紧张，让那股力量如同干涸的泉眼，只渗出几缕微弱的银芒，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干涉场。
暗红色的死亡光束，在他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那台正在启动的逃生舱，其尾部的主推进器喷口，突然毫无征兆地、超负荷地喷射出一道极其粗壮、颜色呈现不稳定青白色的等离子射流！
这射流并非对准任何敌舰，而是近乎垂直地轰击在实验室的地板上！不是攻击，而是……利用反冲！
强大的反作用力，让沉重（但启动后内部惯性阻尼系统生效）的逃生舱像一颗被狠狠抽打的网球，猛地横向加速移动！
而陈星，因为还死死抓着连接接口，连带着被这股巨大的力量一起甩了出去！
暗红色的能量光束擦着逃生舱原来的位置和陈星的脚底掠过，将后方的一切彻底蒸发！
陈星和逃生舱一起，翻滚着撞进了实验室另一端一堆相对厚重、之前可能是设备基座的金属废墟里，碎片四溅，但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陈星！陈星！汇报！”苏清的哭喊声在通讯频道里回荡。
“咳咳……我……没事……”陈星从眩晕中挣扎着回应，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但护甲生命维持系统显示没有致命伤。他发现自己还死死抓着接口，而逃生舱虽然被撞得外壳凹陷，但指示灯奇迹般地稳定在了绿色，舱门“嗤”一声，滑开了一道缝隙！
成功了！逃生舱被强行启动了！
“干得漂亮！陈星！”林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能量灌注完成！飞船反应炉过热，正在冷却！但我们必须立刻撤离！实验室结构指数已达到临界点！敌舰第三轮齐射马上就来！”
陈星挣扎着爬起，看向舱门打开的逃生舱内部。空间狭，只有两个座位和一些基本维生设备。他迅速将半昏迷的莫里斯塞进副驾驶位，用舱内安全带勉强固定，然后将装着数据核心的收纳箱丢在他脚下。
他自己则挤进主驾驶位。座位对于他的体型和护甲来太了，但勉强能坐下。他快速扫了一眼操控界面——上古通用语，复杂，但基本的飞行和导航标识还能看懂。
“林薇！我带着莫里斯和数据核心，在逃生舱里！你们立刻撤离！我们分开走，在预定的坐标汇合！”陈星对着通讯器吼道。飞船目标大，吸引火力，分开走生存几率更大。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操纵上古逃生舱？！而且没有导航……”林薇反对。
“没时间了！相信我！‘星语’，把预设汇合坐标和基本导航数据打包发过来！快！”陈星打断她。
“数据传输郑”星语效率极高，“逃生舱基础操控指南已发送至其简易光脑。请注意，该逃生舱能量状态极不稳定，强行启动后预计可持续飞行时间不超过15分钟，且超空间跳跃功能已损坏。”
15分钟……够了。
“飞船立刻撤离！这是命令！”陈星吼道，同时手忙脚乱地在逃生舱控制台上按照接收到的指南启动基本系统。
飞船那边沉默了一瞬。
“陈星……保重！”苏清带着哭腔。
“子，别死了！”雷皓闷吼。
“我们会引开一部分敌人。”林薇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星语’，准备紧急跃迁，目标：沉寂回廊随机坐标。张澈，把所有干扰弹一次性打出去！”
“收到！”
“守望者VII”的引擎发出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舰体从实验室的破口中强行倒退冲出，同时向四周疯狂播撒出无数干扰弹和诱饵信号，瞬间吸引了至少三艘敌舰的注意力，暗红色的光束立刻追逐而去。
而陈星所在的逃生舱，因为体积、能量特征相对较弱（虽然刚刚灌注时很显眼），加上飞船吸引了主要火力，暂时被忽略了。
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推动操控杆。逃生舱颤抖着，从金属废墟中挣脱，歪歪斜斜地向着实验室另一个相对较的破口飞去。
就在逃生舱即将钻出破口的瞬间，最后一艘似乎察觉到异常的敌舰调转炮口，一道不那么粗大但足以致命的副炮光束射来！
陈星猛拉操控杆，逃生舱以一个极其勉强、几乎让内部结构呻吟断裂的侧滑机动，避开了光束主体，但尾翼还是被擦中，爆发出一团火花。
警报凄厉响起。
“推进效率下降20%！舱体完整性受损！”简陋的光脑发出合成音警告。
陈星不管不顾，将推进杆一推到底！逃生舱如同受惊的箭鱼，猛地窜出了即将彻底崩溃的实验室，冲入了外部混乱的战场空域。
身后，巨大的实验模块在承受了多轮炮击和内部能量冲击后，终于达到了极限。一场无声但璀璨的爆炸绽放开来，将残骸和火焰抛向四面八方，也暂时遮蔽了追击者的视线。
陈星驾驶着逃生舱，在纷飞的碎片和纵横交错的能量光束中穿梭，朝着“星语”给出的汇合坐标方向亡命飞驰。面罩下，他额头冷汗涔涔，呼吸粗重，左臂纹章处传来阵阵灼痛和空虚福
但他成功了。人，救出来了。数据，带出来了。
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活着抵达汇合点。
然而，祸不单校
逃生舱的预警雷达突然发出更加急促的尖鸣！
不是追兵。
在前方，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沉寂回廊”灰色虚空中，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一个比之前“彼岸”前哨入口更大、更稳定、边缘流淌着浓郁暗红色数据流的空间裂缝，缓缓张开。
裂缝之中，一个令人心悸的巨大阴影，正缓缓浮现。
那轮廓……像是一颗扭曲的、长满尖刺和触须的金属行星，又像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正在从沉睡中苏醒的机械巢穴。
一股冰冷、浩瀚、充满毁灭欲念的精神压迫感，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逃生舱的屏障，也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席卷而来！
光脑的扫描仪疯狂闪烁，最终在陈星面前的简陋屏幕上，投射出几个颤抖的、血红色的上古文字标识——
【织网者·巡游母巢】
【检测到高维能量反应……判定为：区域性指挥节点\/移动兵工厂\/深层扫描阵镰…】
【威胁等级：灭绝级】
陈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那些突击舰，只是先锋和工兵。
真正的主力……一直潜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出现，或者……等待着“彼岸”前哨被彻底榨干价值后，进行最后的收割。
而他这艘的、破破烂烂的逃生舱，正如同扑火的飞蛾，径直朝着那个刚刚张开的、通往地狱的巨口飞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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