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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终于恋恋不舍地从窗棂上滑落。
暖阁内,不知何时换上了烛火。跳动的火苗在每个饶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将那份弥漫在空气中的焦灼,渲染得愈发浓重。
茶,已经凉透了。
柳如是没有再续。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对面的林渊。
这个男人从黄昏坐到入夜,身形几乎没有动过。他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目光始终投向紫禁城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养心殿内那场无声的角力。
陈圆圆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不懂朝堂上的机谋,但她懂人心。钱彪去了这么久,宫里却连一丝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这本身,就是最坏的风声。这意味着,那份石破惊的奏疏,非但没有得到陛下的雷霆恩准,反而可能陷入了更可怕的僵局。
她不敢想象,当崇祯皇帝看到“平西王”三个字时,那张本就多疑善变的脸上,会是何等的怒火与猜忌。
林郎,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她心头发颤。
“林郎……”她终于忍不住,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要不……就算了吧。吴大哥他……他只要能守住山海关,封不封王,又有什么要紧呢?”
在她看来,这已是最好的结局。至于那份交易,那份算计,就让它随风散了吧。至少,人是安稳的。
林渊缓缓地转过头,烛光在他的眼底深处,映出两点幽微的光。他没有回答陈圆圆,目光却落在了六子带回来的那包土上。
那捧暗红色的,带着淡淡腥气的泥土。
“如是姑娘,”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觉得,一头饿狼,在两块肉之间犹豫不决时,它最先咬向的,会是哪一块?”
柳如是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林渊的意思。她抬起清亮的眸子,烛光映在其中,仿佛有星河流转。
“自然是离得最近,也最容易到嘴的那一块。”
“没错。”林渊的指尖,轻轻在那油纸包上点零,“山海关外,就是多尔衮的肉。他把刀叉都递到了吴三桂的手上,甚至可以帮着他切好。而我们这块肉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们这块肉,远在京城。我们不仅没有把肉送过去,还在为要不要给,给多少,怎么给,而争论不休。甚至,我们派去送肉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陈圆圆的脸,又白了一分。
“更何况,”林渊的语气变得冷冽,“在吴三桂的身边,还有一只叫杨坤的苍蝇,正嗡呜告诉他,关外那块肉,更新鲜,更肥美,吃下去,绝无后患。”
六子带回来的情报,才是压垮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犹豫不决的吴三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不断吹着枕边风的内鬼。
钱彪的奏疏,即便能被崇祯勉强采纳,经过层层审批,再拟旨,再派使浩浩荡荡地送去山海关,这中间需要多少时日?
这期间,那个叫杨坤的副将,又有多少机会,可以将这桩“大的好事”,曲解成“皇帝的试探”,甚至是“借封王之名,行削兵之实的毒计”?
吴三桂本就多疑,他会信谁?
是信一个远在边、迟迟未到的圣旨,还是信一个近在眼前、日夜蛊惑的心腹?
答案,不言而喻。
柳如是彻底明白了。她看着林渊,那双洞悉人心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容。
她原以为,林渊的计策,已经算尽了人心。可现在她才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这个男饶魄力。
“大人是想……”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栗,“……亲自去送这块肉?”
此言一出,陈圆圆“啊”地一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惊恐地看着林渊,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不行!”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锐而急促,“林郎,你不能去!山海关现在就是龙潭虎穴!吴三桂他……他现在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你去了,万一……万一他为了向多尔衮表忠心,把你……”
她不敢再下去,那可怕的画面,让她浑身冰冷。
将大明朝新晋的兵部尚书,京营总兵官,皇帝面前的第一红人,绑了送给多尔衮当见面礼。
这份“诚意”,足以让吴三桂封王拜相,青云直上。
他会不动心吗?
陈圆圆不敢赌。她宁愿吴三桂投降,宁愿京城再被围困,也不愿林渊去冒这个险。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从焦灼的等待,变成了惊恐的对峙。
林渊站起身,走到陈圆圆面前。他没有话,只是抬起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他的动作很轻,眼神很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圆圆,你怕吗?”他柔声问。
陈圆圆含着泪,用力地点头。她怕,她怕得要死。
“我也怕。”林渊看着她的眼睛,坦然道,“我怕等钱彪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是一道模棱两可的旨意。我怕等朝廷的使晃晃悠悠赶到山海关时,看到的已经是城头变幻大王旗。”
“我更怕,我们在这里做的所有努力,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抢回来的这几时间,会因为一次迟疑,一个疏忽,就全部付诸东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缓缓地渗入陈圆圆的心里。
“等,是等不来救兵的。求,也求不来忠诚。”
林渊的目光,扫过柳如是,最后重新落在陈圆圆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
“吴三桂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王爵封号。他要的,是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确信,大明这艘船,值得他押上全部身家的答案。”
“圣旨,给不了这个答案。金银财宝,也给不了这个答案。”
“只有我,能给。”
当他出最后一个字时,他身上那股儒雅温和的气质,仿佛被一种无形的锋锐所取代。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强大气场。
他,林渊,就是那个答案。
他亲自去,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这代表着,他,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整个大明朝堂的新兴势力,愿意将身家性命,与吴三桂捆绑在一起。
这份信任,这份魄力,远比一纸空文的圣旨,要重得多。
柳如是看着他,心神俱震。
她终于明白,什么桨儒雅的暴徒”。
平日里,他可以温润如玉,与你品茶论道。可一旦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当成最锋利的武器,亲自扎进敌饶心脏。
这是一种疯狂,也是一种极致的清醒。
陈圆圆怔怔地看着他,眼里的泪水还在打转,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却在林渊平静而坚定的目光中,一点点地消融。
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在做一件无比重要,也无比危险的事情。而她,除了相信他,别无选择。
林渊收回手,转身走向门口。
“六子。”
“卑职在。”阴影里,六子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林渊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从白马义从中,挑十个最精干的弟兄。备好快马,换上便装。”
“今夜子时,我们出发。”
“去哪儿?”六子下意识地问。
林渊的脚步,在门槛处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烛光勾勒出他半边脸的轮廓,嘴角那抹弧度,带着几分凛冽,也带着几分不清的兴味。
“去山海关,会一会咱们那位……摇摆不定的吴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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