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总进了汪姐办公室也不绕弯子，把合同往桌上一放，把找工厂的难处一股脑了出来，末了带着点不好意思：“汪姐，我知道这事儿有点唐突，但我实在没辙了，听你手里有工厂资源，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汪姐拿起合同翻了两页，眉头也跟着皱起来：“500万的单子，要求还这么细，沪上本地能接的大厂确实都排满了。”
宝总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刚要开口“没关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就见汪姐话锋一转：“我去问问师父，她应该有认识的”
这时走廊里，忽然炸开一阵杂乱的嘶吼，打断了阿宝和汪姐的谈话。
脚步声、劝阻声混在一起，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红着眼眶冲了出来，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手里还攥着几张工厂的样品单，嗓子已经喊得沙哑：“我不要了，我要去跳黄浦江！”
阿宝刚从包里掏出合同副本，闻声立刻探身出去，眉头瞬间拧成一团：“这谁啊？”
汪姐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宁波针织一厂的厂长，我们都叫他宁波。
厂里三百多号工热着发工资过年，可生产指标一直批不下来，机器都停摆好几了。”
“什么？三百多个人？”阿宝心里猛地一震，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对着宁波的背影急声喊：“朋友，等一下！朋友，你干什么？千万别冲动！”
宁波已经冲到了江边的铁栏杆旁，一只脚已经跨了上去，听见声音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绝望的疯狂：“你不要过来！”
阿宝立刻停住脚步，双手往前虚拦了一下，语气放柔了些：“好好好，我不过来，你先下来，有话好好。”
“没什么好的！”宁波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嘶吼，“厂里的人堵着我要工钱，我实在没办法了，现在就要跳黄浦江！”
阿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江面，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喊道：“你看清楚，这是苏州河，不是黄浦江！你搞什么搞啊你，省省吧！”
着摸出烟盒，抽出一根晃了晃，“来来来，抽根烟，先冷静冷静，办法总能想出来的。”
可这话没能拉住宁波决绝的动作，他闭着眼嘶吼一声：“啊，苏州河，我来了！”
整个人便翻出栏杆跳了下去，溅起一大片水花。
阿宝看着空荡荡的栏杆，先是愣了一秒，随即低骂一句：“地方都没搞清楚……”
但目光扫过远处围观人群的议论，想起汪姐的三百个工人，脚下已经没了犹豫
他手里那500万美金的订单正愁找不到工厂接手，宁波的厂子不正是现成的机会？
“哎，你还有三百个饶厂呢！”他朝着江面喊了一声，没等旁人反应，也跟着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瞬间裹住身体，他才猛然想起自己压根不会游泳，呛水的瞬间，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这下真是救人又救己，可别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冰冷的河水裹着阿宝往江底沉，他不会游泳，只能徒劳地扑腾，口鼻灌满了水，意识渐渐模糊。
而原本一心求死的宁波，刚在水里呛了几口，就瞥见身边有人在挣扎——是刚才拦着他的那个男人！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绝望，宁波像是被激发出了浑身力气，猛地划水冲过去，一把抓住阿宝的衣领，拼尽全力往岸边拖。
水花溅了满脸，他只知道不能让这个人死在这儿，直到把阿宝拖到岸边的石阶上，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醒醒！你行不行？”宁波拍着阿宝的脸，见他半没反应，又急又慌，“醒醒！你醒醒！怎么了？你还行吗？”
连问了好几遍，阿宝才咳嗽着吐出几口水，缓缓睁开眼。宁波见状，又气又无奈，忍不住骂道：“你不会游泳，跳下来干什么？害得我想死也死不掉！”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旁边围观的路人看不过去，替阿宝抱不平，“人家明明是在救你！”
宁波瞪了路人一眼，梗着脖子反驳：“关你们什么事？”完又转头看向阿宝，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你什么意思？特意跳下来救我？”
阿宝还没缓过劲，咳嗽着喘了口气，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盯着他问：“你有三百个人？”
宁波愣了一下，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自嘲地笑了笑：“有什么用？三百张嘴等着吃饭，我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还不如死了干净。”
“单子接不接？”阿宝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宁波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急切地追问：“接！多大的？你清楚！别跟我开玩笑！”
“五百万。”阿宝一字一顿地。
宁波没反应过来，皱着眉追问：“你再讲一遍？我没听清。”
“五百万美金。”阿宝又重复了一遍，目光紧紧盯着宁波。
“美金？！”宁波像是被惊雷劈中，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声音都在发颤。
他盯着阿宝，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阿宝见他这反应，稍微松了口气，伸手想扶着石阶站起来，却还是有些虚弱：“哎，朋友，朋友，你没事吧？”
宁波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伸手掐了自己一把，又用力眨了眨眼，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在做梦？五百万美金……这不是在骗我吧？”
阿宝笑着道：“当然不是骗你的，我又合同的。”
宁波脸上的喜悦突然一收：“可是我现在见不到金科长，手里没有指标。”
阿宝拍拍宁波的肩膀：“我有办法”拉起宁波就走出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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