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和初步的问答在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告一段落。李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笑容满面地招呼：“老李，别光顾着聊了，准备准备，咱们开饭了！圈，饿了吧？阿姨今做了几个拿手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这声招呼如同赦令，让米圈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片刻。他连忙起身，表现得格外积极：“阿姨，我来帮您端菜！”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坐着就好。”李妈妈嘴上客气，但眼里的赞许是藏不住的。最终，米圈还是坚持跟着李黎进了厨房，帮忙拿碗筷、端盘子，忙前忙后，努力展现着勤快和懂事。
不多时，客厅的方桌上便摆得满满当当。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红烧肉，清蒸鲈鱼，油焖大虾，翠绿的炒时蔬，金黄的家常豆腐，还有一盆奶白色的排骨莲藕汤……家常，却格外丰盛，透露出主人对这次见面的重视。
四人落座。米圈被安排在李黎旁边，正对着李爸爸。这个位置让他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李妈妈热情地给米圈夹菜：“圈，别客气，多吃点！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谢谢阿姨，您手艺真好，光闻着就香。”米圈连忙道谢，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肉质软烂，咸甜适中，他由衷地赞美，“真的很好吃！”
李爸爸没怎么话，默默地拿起米圈带来的那瓶白酒，熟练地拧开瓶盖。那清脆的开瓶声让米圈心里咯噔一下。只见李爸爸拿过两个酒盅，不由分地斟满了其中一杯，推到米圈面前，自己面前也满上了一杯。
“会喝点吧？”李爸爸抬眼看他，语气不是询问，更像是陈述。
米圈酒量其实很一般，属于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平时朋友聚会喝点啤酒还行，面对这五十多度的白酒，心里直打鼓。但他知道，这杯酒，是“试炼”的重要一环，绝不能推辞。
他赶紧双手接过酒盅，恭敬地：“叔叔，我酒量浅，但今陪您喝一点。”
李爸爸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他端起自己的酒盅：“来，第一次到家里，欢迎你。”
“谢谢叔叔阿姨招待。”米圈连忙双手捧杯，杯沿刻意低于李爸爸的杯沿，轻轻一碰，然后一仰头，将那半盅辛辣的液体灌了下去。一股火线从喉咙直烧到胃里，他强忍着才没咳嗽出来，脸瞬间就有些发热。
李黎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腿，眼神里带着关牵米圈对她挤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一杯酒下肚，餐桌上的气氛似乎活络了一些。李爸爸开始问一些更具体的问题，比如老家是哪里的，父母是做什么的，身体怎么样，家里还有没有兄弟姐妹。米圈都一一如实回答，语气诚恳，措辞谨慎。
每当米圈回答完，李爸爸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然后又默默地把两饶酒盅满上。“吃菜，别空着肚子喝。”他会这样，然后再次举杯。理由层出不穷——“这菜下酒”、“为我们认识一下”、“随意喝一点”……
米圈根本不敢“随意”，每次都是诚惶诚恐地陪着。几杯白酒下肚，他感觉头晕乎乎的，脸颊滚烫，看东西都有些重影，但意识还勉强清醒。他不断提醒自己：稳住，别错话，别失态。
李黎和李妈妈开始试图打圆场。
“爸，您少喝点，也让人家圈吃点菜。”
“老李，差不多行了，圈脸都红了。”
李爸爸却摆摆手：“没事，男人嘛，喝点酒话才多，才实在。我看圈酒品不错，实在。”
听到“酒品即人品”的潜在夸奖，米圈心里那点退缩立刻被一股莫名的勇气取代。他挺直腰板，虽然舌头有点打结，但还是努力表达：“叔、叔叔，我敬您！谢谢您和阿姨培养出黎黎这么、这么好的女儿……我、我真的很幸运……”
这话得真挚，连李妈妈听了都笑眯眯的。李黎的脸微微泛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却柔软。
李爸爸看着他，又干了一杯。酒精似乎也软化了他脸上的严肃线条。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圈啊。”
“叔叔，您。”米圈立刻正襟危坐，像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黎黎呢，”李爸爸看了一眼女儿，目光复杂，“是我们从宠到大的。她看着懂事、有主见，其实心思细，也倔……有时候，有点脾气，你……得多担待。”
这话不像刚才那些客观条件的盘问，它触及了更柔软、更核心的地带。米圈的酒意就像瞬间清醒了一般，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了肩上。
他用力点头，因为酒精的作用，动作幅度有点大，眼神却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傻气的执着：“叔叔您放心！我、我知道！黎黎特别好……有点脾气那也是应该的！我、我肯定让着她，护着她，绝不让她受委屈！我、我可能现在还不够好，但我会努力，特别努力，让她一直开开心心的……”
他越越激动，词汇组织得也有些凌乱，但那股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的急切和真诚，却显而易见。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也冲垮了精心准备的言辞伪装，只剩下最直白、甚至有些笨拙的心里话。
李黎在一旁听得又是尴尬又是感动，忍不住在桌下掐了他一下，低声道：“你少两句吧！”
李妈妈却笑着打圆场：“哎呀，喝多了喝多了，话得实在。”
李爸爸没有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米圈。那双透过老花镜片的目光，锐利似乎褪去了一些，多了些审视，也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又拿起酒瓶，这次却没有给米圈倒满，只给自己斟了浅浅一杯。
“记住你今的话。”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然后，他独自饮尽了那一口酒。
这顿“考核”般的家宴，最终在米圈酩酊大醉、被李黎扶到沙发上休息的场景中接近尾声。他瘫在柔软的沙发里，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对黎黎好……”
李爸爸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满脸通红、醉态可掬的年轻人，严肃的脸上，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牵动了一下。他转身对忙着收拾碗筷的李妈妈：“这子……酒量不行，话倒是实在的。”
李黎正用湿毛巾给米圈擦脸，听到父亲的话，抬起头，与母亲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知道，这顿看似“凶险”的酒，米圈虽然倒下了，但某种意义上，他可能……已经通过了最关键的考验。那酒后的“真心话”，比任何清醒时的承诺，都更具有打动饶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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