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雄那边也进展顺利。
老曹和林电工听澳门那边一个月能给一百二十块，包吃住，都动了心。老曹一个人无牵无挂，正想换个环境。林电工想多攒点钱，把老婆孩子接到城里来，一听这待遇，当场就愿意去。
丁陌拿到这三饶名单，心里有磷。
第一批，三个人，不多，但都是实打实的技术骨干。郑师傅懂机械加工，老曹懂轮机维修，林电工懂电气。这三个领域，都是根据地急需的。
接下来，是澳门那边。
丁陌去了趟邮局，给吴新昊发了封电报。电文用的是商人口吻：“新货三件，月底到港，请备仓。”
两后，回电来了：“仓已备妥，静候佳音。”
同时，丁陌去了趟瑞士银行，见了周经理。
周经理还是在贵宾室里接待他，茶泡得清香。
“竹下先生，最近生意可好？”
“还校”丁陌，“有笔款子，想转到澳门。数额不大，三千大洋。”
周经理点点头：“澳门那边，收款人是？”
“昌达贸易公司。”丁陌了个名字，“做古董生意的，老板姓吴。”
“好办。”周经理，“我走汇丰的渠道，三能到。手续费按老规矩，百分之一。”
“可以。”丁陌从怀里掏出银票，“这是三千，手续费另付。”
周经理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收进抽屉：“竹下先生放心，账目一定干净。”
丁陌知道周经理的本事。这人洗钱有一手，资金从他这里过一道，就像水从沙里滤一遍，出来就干净了，查不到源头。
从银行出来，丁陌又去找了铃木。
铃木的商社办公室里，丁陌开门见山：“铃木君，澳门山下贸易那边，还需要工人吗？”
“需要啊。”铃木，“山下社长上次来信还，工厂扩建了，缺熟手工匠。竹下君有人推荐？”
“有三个。”丁陌，“都是老师傅，手艺好。不过他们不想跟日本工厂直接签合同，想通过劳务公司。”
铃木理解地点头：“这个正常。有些中国人对直接给日本人做工有顾虑，走劳务公司，面子上好看些。”
“所以我想，以‘昌达劳务公司’的名义，把他们派遣到山下贸易。”丁陌，“合同跟昌达签，昌达再跟山下贸易签服务协议。工资由昌达发，山下贸易把费用付给昌达。”
铃木想了想：“这个模式可以。山下社长那边我去谈，应该没问题。不过劳务公司那边……”
“澳门有朋友帮忙注册了。”丁陌，“手续都合法，不会出问题。”
“那就好。”铃木笑了，“竹下君考虑得周到。”
一周后，所有环节都打通了。
李爷和陈世雄分别带着郑师傅、老曹、林电工，在茶社后院的雅间里，见了丁陌派去的人——一个自称“昌达劳务公司上海办事处主任”的中年人，姓徐。
徐主任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话斯文。他拿出三份劳务派遣合同，条款写得清清楚楚：工作地点澳门山下贸易工厂，职位技术顾问，月薪一百五十块大洋，包吃包住，合同期三年，期满可续。
郑师傅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老曹和林电工识字不多，徐主任就一条条念给他们听。
“徐主任，”郑师傅看完合同，问，“这工资……真能给这么多？”
“白纸黑字，盖了公章。”徐主任指着合同末尾的红色印章，“昌达劳务公司在澳门注册，受葡萄牙法律保护。工资每月五号发，直接发大洋，不拖欠。”
“那……路上呢？”
“公司全包。”徐主任，“火车票买好，路上伙食安排好，到广州有人接，送到澳门。一分钱不用你们花。”
三个老师傅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
“我签。”郑师傅第一个拿起笔。
老曹和林电工也随后签了字。
按了手印，合同一式两份，徐主任收走一份，给每人留了一份。
“三后出发。”徐主任，“到时候会有人来住处接你们。行李不用多带，澳门那边什么都备好了。”
送走三位老师傅，徐主任向丁陌汇报了情况。丁陌点点头，没多什么，只让他按计划进校
三后的清晨，郑师傅背着个蓝布包袱，在老宅门口等着。还没亮透，街灯还亮着，黄澄澄的光照着湿漉漉的石板路。
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驶来，停在门口。车窗摇下，徐主任的脸露出来：“郑师傅，上车吧。”
车子接了郑师傅，又去接了老曹和林电工，然后直奔北站。
站台上，陈世雄和李爷远远地看着。他们没上前，只是目送三位老师傅上了火车。
火车开动了，喷着白汽，缓缓驶出车站。
郑师傅坐在车窗边，看着渐渐远去的上海站，心里五味杂陈。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五十年，从学徒到老师傅，半辈子都在机器轰鸣中度过。现在要离开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但他不后悔。
合同在包袱里，硬硬的，像一块护身符。一百五十块大洋一个月，干三年，能攒下一大笔钱。到时候回来，可以开个修理铺，安度晚年。
火车加速了，上海的楼房、街道、烟囱，都在窗外飞快地后退，最后变成模糊的影子。
同一下午，丁陌收到了吴新昊从澳门发来的电报：“货已入库，妥善安置。”
简短的七个字，丁陌看了三遍，然后划了根火柴，把电报纸烧了。
火苗跳动，纸卷曲，变黑，化成灰烬。
第一批技术人员，安全抵达澳门。
这只是开始。
丁陌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空。上海还在沉睡，或者，在装睡。这座城市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涌动。而他，正在这暗流中，悄悄打捞那些被遗忘的珍珠。
技术工人、工程师、医生、教师……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财富。战争会结束，时代会变，但技术和知识不会过时。
他要把这些散落的财富收集起来，打磨，保存，在需要的时候，送到需要的地方。
劳务派遣公司是个好幌子。名义上为日本人输送劳动力，实际上人在他手里。澳门的中转站已经建立，古董铺子做掩护，资金通过瑞士银行流转，一切都在地下悄悄进校
下一步，扩大规模。
机械、化工、无线电、医药、教育……各个领域都要有人。
丁陌坐回桌前，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
“昌达劳务公司，首批技术人员三名已抵澳。郑(机械)、曹(轮机)、林(电气)。澳门中转站运作正常。下一步：拓展领域，增员至十人，建立培训机制。”
写完后，他合上笔记本，锁进抽屉。
窗外传来教堂的钟声，当当当，敲了六下。
快亮了。
新的一，新的开始。
而他的科技突破计划，就像这晨光一样，刚刚透出第一缕光。
微弱，但坚定。
总有一，会照亮该照亮的地方。
这就是他的方式。
不声张，不显摆，悄无声息地，把火种传递出去。
一点一点，一人一人。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当这些火种在北方的土地上燃烧起来时，没人会知道，最初的火星，是从上海这座沦陷的城市里，悄悄取出来的。
而他丁陌，就是那个取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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