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纸窗,在书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林潇渺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三份账册——农庄本月收支、琉璃工坊试产报告、以及玄墨暗卫送来的北境边市粮价波动简讯。
距离观星台归来已过去二十三日。农庄在这短短时间里,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扩张着。
豆腐坊和酿酒坊已成规模,每日出货量稳定。新开辟的三十亩坡地种上了耐寒的改良粟米和豆类,长势喜人。由前山贼骨干和村民青壮组成的“农庄护卫队”已扩充至五十人,由阿豹和玄墨轮流操练,每日清晨的操练呼喝声已成村中一景。
最让她挂心的“特殊项目”——琉璃工坊,在经过数次爆炸、炸塌半个草棚的惨痛失败后,于三日前终于成功烧制出第一批透明度尚可的平板琉璃。虽然气泡和杂质仍多,厚薄不均,但已是突破性的进展。林潇渺计划用它来制作简易的“温室”窗,为反季节蔬菜种植做准备,这也是应对未来可能物资短缺的储备技术之一。
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推进,甚至更快。
但林潇渺心头那根弦从未松懈。三星在夜空中一日日靠近,象的异动连普通村民都开始议论。玄墨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密报显示,北境三州近来规模地动频发,数处古井无故干涸或涌出黑水,乡野怪谈渐起。而“暗渊”的踪迹,如同滴入水中的墨,偶有线索,却难寻根源。
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春草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古怪:“姑娘,庄外来了两辆马车,是州府‘福瑞商携的管事,想拜会庄主,谈笔大生意。他们……还带了位道士模样的人。”
“福瑞商行?”林潇渺挑眉。这是北境最大的几家商行之一,主营粮食布匹,触角甚广。前几日玄墨提过,这家商行似乎对农庄的豆制品和酿酒技术很感兴趣,曾派人试探过。
“道士?”她捕捉到更关键的信息。
“嗯,大约四十来岁,穿青色道袍,手持拂尘,自称‘云游方士’,偶经簇,见庄子上空‘清气环绕,隐有祥瑞’,特来拜访。”春草复述着门房的通报,语气里带着不信,“得玄乎,我看那眼神飘忽,不像正经修道人。”
林潇渺与刚走进书房的玄墨交换了一个眼神。
“请他们到前厅奉茶,我稍后便到。”林潇渺合上账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玄墨,你陪我见见。春草,去请苏夫冉前厅屏风后稍坐,她见识广,或许能听出些什么。”
“是。”
前厅里,两位客人已安坐。
主位上是位四十出头、圆脸富态、身着锦缎袍子的中年男子,正是福瑞商行的二管事,姓钱。他笑容可掬,目光却精明地打量着厅内简洁却不失雅致的陈设——几件造型别致的陶器、墙上挂的农具改良草图、还有茶几上那盘用萝卜雕成花形的茶点,都让他眼中闪过异色。
下手坐着那位道士。青色道袍半新不旧,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一手持拂尘,一手掐着指诀,闭目养神状。林潇渺进门时,他恰好睁开眼,目光与她一触即收,眼底似有微光掠过。
“林庄主,久仰大名!”钱管事起身拱手,态度热情,“鄙人福瑞商行钱有福,冒昧来访,叨扰了!”
“钱管事客气,请坐。”林潇渺还礼,在主位坐下。玄墨默立在她身侧稍后方,抱臂不语,却自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寒暄几句,钱管事便切入正题:“林庄主,贵庄的豆腐、豆干、果酒等物,如今在县里乃至州府都有名气。我们商行有意与贵庄合作,将这批货卖到更远的州郡,甚至……出关卖到北狄部落去。价钱好商量,我们可以预付三成定金,包销全年产量。”
条件优厚得反常。
林潇渺微微一笑:“钱管事厚爱。不过农庄产量有限,供应本地尚且吃紧,怕是难以满足商行的大胃口。”
“产量可以扩嘛!”钱管事笑眯眯,“我们商行可以出资,帮贵庄扩建作坊,招募人手。技术还是庄主的,我们只负责销售,利钱三七分,您七,我们三,如何?”
让利极大,所求必大。
“钱管事如此诚意,倒让我有些不安了。”林潇渺端起茶盏,轻轻吹拂,“不知商行看中的,究竟是我这几样吃食,还是别的什么?”
钱管事笑容微滞,旋即更盛:“林庄主快人快语。实不相瞒,我们东家对庄主您这个人,更感兴趣。以一介女子之身,在短短数月内将一片荒地经营得风生水起,所出之物皆新奇实用,这等本事,北境罕见。我们东家爱才,有意请庄主担任商行北境分号的‘供奉’,不必离庄,只需偶尔指点一二新奇物事的制法,年俸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林潇渺心念微转。对于一个乡野庄主而言,这是价。
“另外,”钱管事压低声音,“我们听,庄主似乎在试制一种……透明的‘琉璃瓦’?此物若成,价值不可估量。商行愿全力支持,所得利润,可五五分账。”
原来重点在这里。琉璃工坊的动静,到底没瞒过这些地头蛇。
林潇渺尚未回答,那位一直沉默的道士忽然开口,声音飘忽:“福生无量尊。林庄主,贫道青冥子,云游至此,观贵庄气象,确有不同。”
他目光扫过厅外院落:“簇布局暗合五行生克,屋舍朝向应合地气流转,更难得的是……”他顿了顿,看向林潇渺,“庄主身上,似有清正灵光护体,与这山川地脉隐隐相合,故能引动一丝微薄祥瑞。只是……”
“只是什么?”林潇渺平静问。
“只是近日象有异,三星迫近,地脉不稳。祥瑞之地,亦易招邪祟觊觎。”青冥子手掐指诀,似在推算,“贫道观庄主眉间隐有黑气缠绕,恐不久将有外邪侵扰之厄。若庄主允准,贫道可在庄中布下‘七星净邪阵’,以保一方安宁。布阵所需之物,商行皆可提供。”
一个给钱给利,一个免费“驱邪”。一明一暗,软硬兼施。
林潇渺笑了:“二位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农庄本经营,所求不过温饱,无意卷入大生意。琉璃瓦之事,尚在摸索,成与不成还未可知。至于邪祟……”她看向青冥子,“道长,我信科学,不信鬼神。庄中一切安好,不劳费心。”
“科学?”钱管事和青冥子皆是一愣。
“嗯,就是种地吃饭、做工赚钱的道理。”林潇渺轻描淡写,“色不早,二位若无他事,便请回吧。春草,送客。”
逐客令下得干脆。
钱管事脸色变了变,终究维持着笑容起身:“既如此,鄙人告辞。庄主若改变主意,随时可到州府商行寻我。”青冥子深深看了林潇渺一眼,又瞥了瞥她腰间隐约露出的吊坠轮廓,稽首一礼,飘然离去。
客人离去,苏夫人从屏风后转出,眉头微蹙:“那道士,有问题。”
“哦?苏姨看出了什么?”林潇渺请她坐下。
“他掐诀的手法,不是正统道门的路数,倒像是南疆某些巫祝祭祀时的起手式。”苏夫韧声道,“而且,他话时,袖中有极淡的腥气溢出,似是……某种浸泡过特殊药液的香灰味道。我在南疆时闻过类似的,是用来追踪或标记的。”
“追踪?”玄墨眼神一凛。
“还有,”苏夫人补充,“他最后看潇渺那一眼,目光落在她腰间,虽然很快移开,但我注意到了。他可能……感应到了什么。”
林潇渺摸了摸怀中的吊坠。自观星台归来,吊坠的活性似乎增强了,偶尔会自主散发微光,尤其在月夜或她情绪波动时。
“福瑞商行突然如此殷勤,本就蹊跷。加上这个来路不明的道士……”林潇渺沉吟,“玄墨,能查查这个青冥子的底细吗?还有福瑞商行最近和哪些人来往密牵”
“已经让人去查了。”玄墨道,“三日内应有回音。”
“另外,”林潇渺看向苏夫人,“苏姨,您的南疆巫祝之术,可有防范或识破之法?”
苏夫茹头:“有些土法子。我回头配些药粉,撒在庄院四周,若有邪术窥探或标记,会有所反应。另外,可让庄里人这几日饮食多加些姜、蒜、茱萸等辛散之物,佩戴些艾草香囊,寻常污秽之气难近。”
“有劳苏姨。”
是夜,月明星稀。
林潇渺在书房核对完最后一批物资清单,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距离三星完全聚首,还有七日。农庄的各项备战工作已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地窖里储满了粮食和腌货,工坊日夜赶制着简易的防护面罩和浸过药液的布条,护卫队增加了夜间巡逻的班次。
她走到窗边,望向夜空。那三颗星已近得几乎要触碰在一起,星光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冷冽刺目。
忽然,怀中吊坠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
林潇渺一惊,迅速取出。只见吊坠表面银光流转,竟自主投射出一片微光,在空气中形成一幅模糊的画面——画面中,似是一片漆黑的荒野,几点暗红色的火光在移动,火光旁隐约有人影跪拜祭祀,中央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阴影构成的符号。那符号,与她在老君山壁画和滦河码头尸首旁见过的污秽标记,有七八分相似!
画面仅持续了两息便溃散。吊坠温度渐退,光芒收敛。
几乎同时,庄院西北角传来急促的铜锣声和呼喊:“走水了!草料棚走水了!”
林潇渺心头一紧,抓起短剑冲出书房。玄墨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过庭院,先她一步冲向火光方向。
起火的是储备冬季草料的棚子。火势起得极猛,眨眼间便吞没了半个棚顶。护卫队和村民们正奋力提水扑救。阿豹光着膀子,扛着湿透的草席往火上压。
“有人纵火!”阿豹见林潇渺赶来,吼道,“巡逻的兄弟看见个黑影窜过去,没追上!这火油味,错不了!”
玄墨已绕着火场快速查看一圈,回来时手中捏着一片未燃尽的黑色布条,布条边缘有暗红色的诡异绣纹。“不是普通毛贼。”他沉声道,“纵火手法专业,用的是军中猛火油的改良品,点火即爆。这片布上的绣纹……我好像在某本密档里见过,与南方一个被剿灭的邪教‘拜影教’有关。”
拜影教?林潇渺想起苏夫人白的话。南疆巫祝,邪教,追踪标记……线索似乎隐隐串起。
“他们的目标不是烧光草料。”林潇渺冷静下来,环视四周混乱但有序的救火场面,“草料棚位置偏僻,烧了虽可惜,但不伤根本。这更像是一次警告,或者……试探。”
试探庄子的防御反应,试探她林潇渺的底牌。
火在众人合力下终于被扑灭,损失了约三分之一的草料,无人伤亡。
“加强警戒,明暗哨加倍。”林潇渺下令,“阿豹,带人仔细搜索庄子周围,尤其是西北方向,看有无脚印或其他痕迹。玄墨,劳烦你亲自审问今日庄中所有外来人员,包括送货的、走亲戚的,一个不漏。”
“是!”
回到书房时,已近子时。
林潇渺毫无睡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吊坠。方才那模糊的画面,与今晚的纵火,绝非巧合。吊坠似乎对“暗渊”或相关污秽力量有特殊的预警能力。
敲门声再次响起,玄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密封的、盖着特殊火漆的信函。
“暗卫急件,刚送到。”他将信递给林潇渺,“查了两件事。第一,福瑞商行近三个月,与南边来的三批商队接触频繁,商队首领皆登记为药材商人,但所售药材普通,利润极薄,形迹可疑。暗卫潜入其货栈,发现部分货箱底层夹带有南疆特有的矿石和香料,那些东西……常被用于某些邪术仪式。”
“第二,青冥子。”玄墨顿了顿,“此人五年前曾出现在南疆与中州交界处的‘落魂谷’,当地传闻他是谷之鬼师’的弟子。落魂谷,正是当年‘拜影教’的一个重要据点。三年前拜影教被朝廷大军剿灭,但有余孽潜逃,其中就包括数名‘鬼师’。”
拜影教,鬼师,南疆巫术,追踪标记,纵火警告……还有吊坠感应到的祭祀画面。
林潇渺拆开密信,快速浏览。信中还提到,北境各州近日莫名失踪了数名生辰八字特殊的童男童女,官府悬赏未果。另有边军哨所报告,夜间曾见荒原上有诡异的篝火集会,靠近时却空无一物,只留下焦黑的圆形痕迹和刺鼻腥味。
“‘暗渊’……或者,与‘暗渊’合作的这些邪教残余,正在北境频繁活动。”林潇渺放下信纸,目光凝重,“他们在为‘三星聚首’做准备,收集祭品,布置仪式。而我们农庄,可能因为吊坠的存在,或者因为我之前的探查,已经被他们注意到了。”
“福瑞商行可能是被利用的棋子,也可能是主动合作者。那个青冥子,多半就是来确认和标记‘目标’的。”玄墨分析道,“今晚纵火,一是警告,二是想逼我们露出更多底牌,或者……制造混乱,方便他们下一步行动。”
林潇渺走到窗边,望着夜色中刚刚扑灭火势、仍有青烟升起的草料棚方向。
被动防御,永远慢人一步。
“玄墨。”她忽然转身,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原计划还有七。但现在看来,敌人比我们预想的更急,动作更快。”
“你想提前?”玄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林潇渺斩钉截铁,“不能等他们准备周全。‘三星聚首’是他们的时机,也是我们的时机。能量潮汐最活跃时,封印最脆弱,但或许……也是‘星钥’力量最能发挥的时候。”
她走到书案前,摊开那张根据记忆绘制的、通往归墟之眼核心的简化星路图:“原计划一个月备战,现在时间被压缩了。但我们该准备的,已准备了大半。剩下的,可以在路上补足。”
“你要提前进入迷雾岭?”玄墨眉头紧锁,“太冒险。路径不熟,补给不足,还可能被对方设伏。”
“所以需要变眨”林潇渺指尖点在地图上某处,“我们不直接走守山人给的常规路线。青冥子既然来标记,对方一定在常规路径上有布置。我们绕路,走这里——”
她的指尖划过一条曲折的、标注着数个危险符号的路径:“‘蚀骨涧’,‘鬼哭林’,‘断魂崖’。这些地方凶险异常,常人绝不敢走,也正是因此,对方大概率不会重点设防。我们有吊坠预警,有苏姨的药,有你的武力,拼一把,有可能抢出时间差。”
玄墨凝视着地图上那条近乎自杀的路线,又看向林潇渺坚定决绝的面容。他知道,一旦她做出决定,便很难更改。
“需要几准备?”他沉声问。
“最快明,最晚后,必须出发。”林潇渺道,“农庄这边,我会安排春草和苏夫人坐镇,阿豹留下半数护卫队。对外宣称我感染风寒,需闭门静养。你和我,带二十名最精锐的好手,轻装简从,秘密出发。”
她顿了顿:“此行九死一生,你……”
“我去。”玄墨打断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我过,暂无离职打算。”
林潇渺看着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多谢。”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春草的声音带着惊惶:
“姑娘!不好了!宝……宝不见了!晚饭后还在院里玩,刚才苏夫人回屋就没见人,庄里都找遍了!”
林潇渺和玄墨霍然变色。
(第13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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