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阵的辎重兵和伙夫们,上一刻还在谈笑风生,还在嘲笑那些冲上来送死的流民,下一刻,死亡的阴影便已笼罩了他们。
锋利的横刀轻易地划开他们的脖颈,沉重的马蹄无情地踏碎他们的胸膛。
惊恐的尖叫与绝望的哀嚎,取代了之前的哄笑与喧嚣。
一名负责指挥后阵粮草转阅军官,刚刚拔出腰间的佩刀,试图组织起可笑的抵抗,林夜的身影便已掠过。
一道冰冷的弧光闪过。
那名军官的头颅冲而起,脸上的惊愕表情被永远定格。腔子里喷涌而出的鲜血,洒在林夜冰冷的面甲上。
一击得手,林夜没有丝毫停留。
他身后的数千骑兵,,瞬间淹没了整个后阵。
混乱,迅速蔓延。
被冲散的后阵辅兵们,彻底丧失了理智,他们哭喊着,丢盔弃甲,本能地朝着前方看似安全的中军和前军阵列涌去。
“稳住!稳住阵脚!”
“后退者死!!”
郑玄站在那辆华丽的四马战车上,脸色惨白,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他试图让中军的亲卫挡住这股溃败的洪流,但一切都是徒劳。
溃兵的冲击,比敌饶刀锋更加致命。
他们冲撞着自己的同袍,打乱了严整的军阵。
前军的将士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阵型去回防支援,因为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身后捅来的刀子和无数践踏而来的脚。
整个毫州军的指挥体系,在这一刻,彻底瘫痪。
林夜的战术简单到了极致。
冲垮了后军之后,乞活军的骑兵洪流没有丝毫的恋战,他们直接从混乱的军阵中穿凿而过,再次汇集于数里之外的原野上。
烟尘滚滚,黑旗招展。
刚刚从惊魂未定中缓过一口气的郑玄,还没来得及喘匀,便看到那股黑色的铁流,再次调转马头,开始缓缓加速。
他们的目标,依旧是那已经彻底糜烂的后阵。
郑玄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此时,他所在的中军,已经被溃败的后军冲得七零八落,所谓的阵型早已荡然无存。
“主公!快走!”
高文双目赤红,一把拉住钱鲁的胳膊,嘶声大吼:“正公!带着亲卫护送主公先走!我率一部分人,挡住他们!”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
“不行!”
钱鲁一把甩开他的手,这位向来刻板冷静的团练使,此刻也是一脸的悲壮,“仲毅!你带主公走!我留下断后!”
“放屁!”
高文怒骂道,“你他娘的跟我争什么!”
就在两人为了谁去送死而争执不休的瞬间,林夜的第二波冲击,到了。
黑色的铁流,再一次,毫无阻碍地碾入了混乱的后军。
又是一轮血腥的收割。
那些侥幸在第一轮冲击中活下来的辅兵,这一次,再也没有了任何生还的可能。
惨叫声甚至都变得稀疏了。
整个后阵,彻底崩溃了。
“来不及了!”
高文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色骑兵,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猛地推开钱鲁,不再争辩,而是用行动做出了选择。
他抽出腰间的横刀,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郑氏部曲!随我杀!”
他没有去抵挡那势不可挡的骑兵洪流,而是带着身边仅存的数十名郑氏亲卫,主动迎向了那些冲向中军的溃兵。
刀光闪烁,血花四溅。
他们用最残酷的方式,斩杀着自己的同袍,试图在骑兵抵达之前,用尸体清理出一条通往帅车的道路。
林夜在马上,冷漠地注视着这一牵
他甚至有些意外。
在这种彻底崩盘的局面下,居然还有人能做出如此果决的应对。
可惜,太晚了。
他没有与高文硬碰硬的打算,那不符合他的风格。
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
他再次下令,骑兵阵列再一次从侧翼绕过高文,直扑帅旗所在。
“贼寇!!”
高文眼看着那股黑色的洪流与自己擦身而过,直奔帅车,他发出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想要吐血。
这群家伙,太恶心了!
他放弃了斩杀溃兵,调转方向,试图追击,但步兵的速度,如何能与骑兵相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面黑色的“乞活”大旗,离自己的主公越来越近。
“今,只有战死的大梁将军!”
“没有逃跑的郑氏家臣!”
高文停下脚步,将手中的横刀狠狠插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悲壮的咆哮。
“贼寇!有种,你们再来!”
那些原本已经溃散的前军步卒,听到了这声怒吼,竟奇迹般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麻木地转过头,看向那道屹立不倒的身影。
数千名在前军阵列中,被溃兵冲得七零八落的步兵,终于在将领的呼喝下,杀散敛路的辅兵和民夫,喘着粗气,汇集到了高文的身边。
此时他们全然已经没有了严密的阵型
但他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血性。
本应带着郑玄逃离的钱鲁,此刻也带着数百名步卒,出现在了高文的身侧。
他的甲胄上,沾满了血污,脸上满是苦涩。
高文看着他,有些生气:“为何不走!”
钱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们没有骑兵。就算带着主公离开,又能跑多远?这片旷野,终究是他们的猎场。与其被追上屈辱地杀死,不如……在此死战!”
高文沉默了。
他知道,钱鲁是正确的。
他看向钱鲁,钱鲁也看向他。
两个出身、性格截然不同,却同样忠诚的将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终于达成了最后的默契。
突然,两人对视一眼,竟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有悲壮,有不甘,更有坦然。
“好!”
高文一抹脸上的血水,豪气干云地道,“那好,正公!今日,就让我们并肩作战,死得像个爷们!”
他重新拔起地上的横刀,遥遥指向远处正在重新集结的乞活军骑兵,声如洪钟。
“该死的乞活贼寇!”
“有胆,你们再来啊!”
“来啊!!”
他身后,数千名残存的官军士卒,仿佛被这股情绪所感染,也一同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发出了震的嘶吼。
远处的高坡上,林夜勒住马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身后的王猛、关强等人,脸上的轻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林夜的眼中,也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人,是真正的军人。
是值得尊重的对手。
既然是汉子,那就该用最隆重的方式,送他们上路。
林夜缓缓举起手中的梁刀,刀锋在夕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的声音,冰冷而肃杀。
“向死而生!”
“向死而战!”
“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
近两千名乞活军骑兵,发出了自开战以来,最为雄壮的一次怒吼,再一次,朝着那数千名步兵组成的、松散却决绝的阵列,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是正面。
黑色的洪流,与那片摇摇欲坠的礁石,即将迎来最猛烈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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