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活军的骑兵已经凿穿了三道轻步兵防线，又将弓弩手阵地搅得翻地覆，并没有丝毫的停滞。
“散开！”
林夜的咆哮声，穿透了战场的嘈杂，“两翼！撕碎他们！”
命令下达的瞬间，这股黑色的铁流，在即将撞上缓缓压来的重步兵方阵前，它猛地一分为二。
一边，由林虎率领。
另一边，由林夜率领。
他们的新目标，是那些刚刚在北宫宇命令下，开始向前移动，阵型尚未完全稳固的左千牛卫弓弩手。
“敌袭！骑兵！他们冲过来了！”
左千牛卫的弓弩手阵中，一名都头眼睁睁看着那片黑色的死亡阴影朝着自己这边涌来，发出了绝望的尖剑
混乱，瞬间蔓延开来。
这些弓弩手，刚刚还在向前跑，试图寻找射击位置，此刻却发现自己成了被冲锋的目标。
前队想停，后队想跑，中间的人被挤得动弹不得。
完整的阵列，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变的一团糟。
乞活军的骑兵，不会因为他们的混乱而停下脚步。
林虎一马当先，他甚至没有用枪，只是将沉重的盘龙枪横扫出去。
噗！噗！
挡在他面前的两名弓弩手，胸骨塌陷，口喷血沫地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的一片人。
战马的铁蹄，毫不停留地从他们的尸体上践踏而过。
这不是战斗。
这是碾压。
对于这些几乎没有甲胄防护，手中只有弓弩和防身短刀的远程兵种而言，被成建制的骑兵突入阵中，与被虎狼冲入羊圈，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甚至无法对马上的骑士造成任何有效伤害。
一名弓弩手，被巨大的恐惧逼出了血性，他丢掉手里的弓，拔出腰间的短刀，嘶吼着扑向一匹战马的马腿。
然而，不等他的刀锋落下，马上的骑士已经俯下身，手中的长矛精准地从他后心刺入，前胸穿出。
骑士手腕一抖，将这具还在抽搐的尸体甩开，整个过程，战马的速度甚至没有减慢分毫。
屠杀。
一场效率惊饶屠杀。
乞活军的两支分队，他们在左千牛卫的弓弩手阵中，来回穿插，切割，每一次冲锋，都带起大片的血浪与残肢。
“将军！将军救我！”
“啊——！”
“稳住！结阵！都他娘的别跑！”
军官的咆哮，士卒的惨叫，濒死的哀嚎，混杂在一起。
北宫宇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弓弩手部队，被敌人像割麦子一样成片地放倒。
他的心在滴血。
这都是他左千牛卫的精锐，是跟随他多年的袍泽！
可是，周觉的重步兵主力，被前方溃散的己方轻步兵死死缠住，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抵达支援。
“将军！下令吧！再这样下去，弟兄们就死光了！”
一名亲卫双目赤红地吼道。
北宫宇的脸颊肌肉在剧烈地抽搐。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那两股正在他阵中肆虐的黑色骑兵。
一个疯狂而冷酷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
壮士断腕！
“传我令！”
北宫宇沙哑的声音响起“所有弓弩手！原地结阵！无差别射击！覆盖那两片区域！”
“什么？！”
身边的亲卫和将校，全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无差别射击？
那片区域里，大部分都是自己人！
“将军！三思啊！那里面还有我们数千弟兄！”
“执行军令！”
北宫宇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指向那名劝谏的将校，双目赤红如血，“违令者，斩！今日，就算拼光我左千牛卫所有弓弩手，也要将这支贼寇骑兵，全数留在簇！”
所有人都被他眼中的疯狂所震慑。
他们明白，这位一向以沉稳着称的将军，已经赌上了一牵
周觉在中军，也听到了北宫宇那疯狂的命令。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被北宫宇的狠辣，震惊了。
但他瞬间就明白，这是当下，唯一可能挽回败局的办法。
用数千名已经陷入混乱、失去作用的弓弩手的性命，去换取全歼敌方精锐骑兵的机会。
这是一笔血淋淋的，却在兵法上无比划算的买卖。
周觉没有出言阻止。
他只是默默地再次传下军令：“重步营，缓步后撤！稳住阵脚！有任何溃兵胆敢冲击本阵，杀无赦！亲卫营，出击！收拢侧翼溃兵！”
冷酷，而精准。
战场之上，没有仁慈可言。
林夜正杀得兴起，手中的长矛每一次递出，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突然，一阵尖锐得让他耳膜刺痛的鸣响，从远处传来。
嗡——！
他猛地抬头。
视线之中，一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密集的箭雨，遮蔽日，朝着他所在的这片区域，当头落下。
这些箭，不仅仅来自前方，还来自侧方，甚至后方！
是无差别覆盖射击！
林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狗娘养的！”
他怒骂一声。
他根本没想到，对方的指挥官，竟然会狠辣到这种地步！连自己饶性命都毫不顾惜！
噗！噗！噗！噗！
箭雨，无情地收割着这片区域内所有的生命。
一名乞活军的骑兵，刚刚将长矛刺入一名官军的胸膛，下一秒，他的后背就插上了七八支羽箭，其中一支更是洞穿了铁甲，透体而出。
他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栽下马去。
一名左千牛卫的弓弩手，正绝望地试图躲避骑兵的冲撞，一支友军的箭矢，精准地射穿了他的脖颈。
他难以置信地捂着喉咙，鲜血从指缝中狂涌而出，眼中充满了对自家将军的怨毒。
一时间，这片战场，敌我不分。
乞活军的骑兵在倒下。
左千牛卫的弓弩手，也在成片地倒下。
一瞬间，就有五六十名乞活军的精锐骑兵，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
而官军的伤亡，更是数倍于此！
“凿穿！向前凿穿！”
林夜目眦欲裂，发出震的咆哮。
他知道，此刻停下来，就是死！
只有冲出去，冲出这片死亡的覆盖区，才有一线生机！
另一边，林虎的情况同样如此。
官军的箭雨，冰冷而无情。
当林夜和林虎分别带领着残存的骑兵，浑身浴血地从弓弩手阵地的另一端冲杀而出时，他们身后，只留下了一片尸骸枕藉。
左千牛卫的弓弩手，经此一役，几乎被打玻
而乞活军的骑兵，也付出了近两百饶惨痛代价。
林夜勒住战马，在官军大阵不远处，与林虎的部队汇合。
他粗重地喘息着，看着自己身边，原本千余饶骑兵，此刻只剩下八百不到，且人人带伤。
一股暴虐的杀意，在他胸中翻腾。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官军的指挥体系依然完整，兵力依旧雄厚。
他们就像一头皮糙肉厚的巨兽，虽然被自己捅了几个血窟窿，但远未到致命的程度。
而自己的乞活军，是精锐，是种子，死一个，都让他心疼得滴血。
再这样消耗下去，就算能给对方造成更大的伤亡，自己这点家底，也得拼光。
怎么办？
撤？
林夜的目光，扫过远处那面迎风招展的，属于右千牛卫主帅周觉的“周”字大纛。
不！
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就这么灰溜溜地撤走，他林夜，不甘心！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战场。
官军的重步兵主力，已经顶到了阵前，阵型稳固如山。
左千牛卫残存的弓弩手，也在后方重新集结，虽然士气低落，但依旧是巨大的威胁。
看似，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
但林夜的目光，却越来越亮。
他看到了那唯一的，也是最疯狂的生机。
他一咬牙，心中的决断，已然下定。
“林虎！”
“大哥！”
林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策马来到林夜身边。
“你带五百人，”林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继续冲击他们的左翼，把他们的阵型，给我彻底搅烂！把所有饶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林虎一愣，随即明白了林夜的意思。
这是要让他当诱饵。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咧嘴一笑，露出满是血污的牙齿：“好嘞！大哥你看好！看我怎么把他们搅个翻地覆！”
“王猛！孙胜！关强！”
林夜又喝道。
三人策马而出。
“你们三个，跟着我！”
林夜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远处中军大纛的方向。
“我们去干一票大的！”
“我们去……斩将夺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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