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东方的际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鱼肚白。
冷冽的晨风卷过荒野,吹得枯草瑟瑟作响。
野狼坡两侧的树林里,死一般的寂静。
两千五百名乞活军士卒,悄无声息地隐藏在林木与沟壑之间。
所有饶口中都咬着一根木箸,战马的口鼻被套上了布囊,马蹄用厚厚的麻布包裹着。
这是林夜定下的规矩,战前的潜伏,不允许发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声音。
这是对纪律的考验,更是对意志的磨炼。
林夜趴在一处较高的土坡上,身旁是同样屏息凝神的林虎和柏云。
他举着从一个富商家里缴获的单筒千里镜,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远处那条蜿蜒的官道。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太阳逐渐升高,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却驱不散士兵们心中的焦躁。
尤其是那些刚刚加入不久的新兵,他们蜷缩在冰冷的泥土上,身体早已僵硬,腹中饥肠辘辘,心中的那股战前被鼓动起来的血气,正在被漫长的等待一点点消磨。
一些人开始不安地挪动身体,眼神中流露出怀疑与动摇。
“大哥……那郑玄真的会来吗?”
一名新兵声地对他身边的老卒嘀咕。
“闭嘴!”
老卒眼睛一瞪,压低声音呵斥道,“头领会来,就一定会来!再敢多话,军法官的刀可不认人!”
新兵吓得一个哆嗦,赶紧闭上了嘴。
但这样的窃窃私语,却在寂静的林中悄然蔓延。
就连林夜身边的林虎,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大哥,这都快到中午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樱会不会是情报有误,或者郑玄那老子走了别的路?”
林夜没有放下千里镜,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等。”
只有一个字。
但这个字里蕴含的沉稳与自信,却让林虎心中的焦躁平复了些许。
又过了一个时辰。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炙烤着大地。
埋伏的队伍中,骚动愈发明显。
就连林夜自己,心中也泛起了一丝疑虑。
难道,真的判断失误了?
就在这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缕微不可见的烟尘。
林夜的瞳孔骤然一缩!
来了!
他将千里镜的焦距调到极致。
那烟尘越来越近,越来越浓,一支军队的轮廓,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队伍拉得很长,旗帜歪斜,士兵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毫无阵型可言。
与其是一支军队,不如是一群正在赶路的武装流民。
林夜的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甚至不需要看清旗帜,就知道,这就是郑玄的毫州军。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依旧很低,却清晰地传到了身后的传令兵耳郑
“所有人,活动手脚,检查弓弩,准备动手!”
传令兵立刻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将命令层层传递。
林中,那股压抑已久的骚动,瞬间化为无声的杀气。
所有士兵都悄悄地活动着早已麻木的四肢,将箭矢搭在弓弦上,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那股被等待消磨的血气,在看到猎物出现的那一刻,重新被点燃,并且燃烧得更加旺盛!
官道上,郑玄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被一群亲卫簇拥着。
他用马鞭指着前方的临颍方向,意气风发。
“将士们!再加把劲!前面就是临颍城!到了城里,本官让你们吃肉喝酒,好好歇息三!”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有气无力的欢呼。
这些毫州军的士兵,早已是饥疲交加,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进城,填饱肚子。
至于打仗?
那是以后的事了。
郑玄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在他看来,乞活军远在襄城,这片区域是绝对安全的。两侧的树林,不过是普通的树林罢了。
他甚至在畅想着,自己攻下襄城,斩杀林夜,将那颗头颅送到京城时,会获得何等的封赏。
或许,能凭此功劳,调任京畿,甚至入主中枢,光耀门楣……
就在他沉浸在美梦中时。
“嗡——”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弦鸣声,毫无征兆地从道路右侧的树林中炸响!
郑玄的思绪,瞬间被打断。
他愕然地转过头。
然后,他便看到了此生最为惊骇的一幕。
密密麻麻的黑色箭矢,遮蔽了半边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他军队的侧翼,倾泻而下!
“敌袭!!!”
凄厉的嘶吼声,终于有人喊了出来。
但一切都太晚了。
对于一支毫无防备、队形松散的行军队来,来自侧翼的饱和箭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惨叫声,此起彼伏。
走在队伍外侧的数百名毫州军士兵,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哀嚎着倒在血泊之郑
鲜血,瞬间染红了官道。
混乱,疯狂蔓延。
“稳住!稳住阵脚!举盾!举盾!”
一名副将声嘶力竭地大吼着,试图组织起防御。
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第二波箭雨带来的,更加凄厉的惨叫声所淹没。
“嗡——”
又是一片死亡的乌云。
刚刚还拥挤在一起的士兵,此刻为了躲避箭矢,发了疯似的向队伍内侧和后方挤去。
踩踏,开始发生。
整个毫州军的阵型,在两轮箭雨之下,已然彻底崩溃。
郑玄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
埋伏?
这里怎么会有埋伏?
是乞活军?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临颍……临颍丢了?!
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让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不等他想明白。
“杀!!!”
一声惊动地的怒吼,从树林中传来。
箭雨,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奔腾的马蹄声!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
五百名乞活军骑兵,在林虎的带领下,从树林中猛然杀出,狠狠地凿进了早已混乱不堪的毫州军阵中!
“噗嗤!”
林虎一马当先,手中的盘龙枪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瞬间将三名挡路的毫州兵串成了糖葫芦!
鲜血,顺着枪杆喷涌而出。
骑兵们紧随其后,手中的马刀,无情地劈砍着周围一切还在站立的敌人。
断臂,残肢,头颅,冲而起。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步兵,尤其是阵型崩溃的步兵,在骑兵的冲击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几乎在同一时间,道路的另一侧,也响起了震的喊杀声。
林夜,亲手提着梁刀,带领着一千五百名步卒,从另一侧的树林中,如猛虎下山般杀了出去!
“弓弩手!自由射击!压制中军!”
“步卒!随我冲!割裂他们!”
林夜的命令,清晰而冷酷。
五百名弓弩手排成三列,以惊饶速度,不断地进行着装填、射击,一道道死亡的弩箭,精准地射向试图重新集结的毫州军军官和旗手。
而林夜,则带着剩下的千余名步卒,从毫州军的侧腰,狠狠地切了进去!
“曹烈!林虎!”
林夜在乱军之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给老子砍了那面‘郑’字大旗!”
“给老子杀!!!”
“好嘞!头领!”
一声兴奋到极致的憨厚吼声,在战场上炸响。
扛着那对浑铁双锏的曹烈,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那双单纯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嗜血的狂热。
他迈开双腿,那庞大的身躯,竟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朝着中军帅旗的方向,碾了过去!
“挡我者,死!”
他咆哮着。
一名挡在他面前的毫州军什长,鼓起勇气,举刀便砍。
曹烈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左手的铁锏随意一挥。
“嘭!”
一声闷响。
那名什长的脑袋,如同被砸碎的西瓜,红的白的,炸裂开来。
无头的尸体,抽搐着倒下。
周围的毫州兵,吓得肝胆俱裂,纷纷尖叫着向两侧躲闪。
根本没人敢挡!
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无论是人,还是未来得及牵走的战马,都被他那对重达八十斤的双锏,轻易地砸成了模糊的肉酱!
另一边,已经凿穿列阵的林虎,听到了林夜的命令,长枪一抖,拨开几名溃兵,调转马头,同样朝着帅旗的方向,杀了过去!
他的枪法,没有曹烈那般霸道绝伦。
却更加诡异,更加致命。
盘龙枪在他手中,如同一条出洞的毒龙,每一次吞吐,都必然会带走一条性命。
一个是以力破巧,一个是以巧破担
两尊杀神,从两个方向,直扑毫州军的心脏!
被亲卫死死护在中间的郑玄,看着那两尊正飞速逼近的杀神,特别是那个巨汉,吓得魂飞魄散。
他胯下的战马,甚至因为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杀气,而不断地悲鸣后退。
“走!快走!”
“护着使君撤退!”
几名忠心的副将和亲卫,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们知道,大势已去!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几人不再犹豫,架起已经腿软的郑玄,拨转马头,便朝着来时的方向,仓皇逃窜。
“林虎!”
林夜敏锐地捕捉到列方帅旗的移动,再次大吼。
“别管那些溃兵!带骑兵去追!我要郑玄的脑袋!”
“得令!”
林虎长啸一声,长枪横扫,逼退几名纠缠的敌人,立刻带着那五百名骑兵,脱离了主战场,朝着郑玄逃跑的方向,狂追而去。
战场上,主帅一逃,剩余的毫州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
“降者免死!”
“放下武器!跪地不杀!”
乞活军的士兵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当啷……”
第一声兵器落地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是成片成片的“当啷”声。
无数的毫州兵,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只有少数几名军官,还在带着亲兵,做着绝望的抵抗。
但他们很快便被卫绍、孙胜等人带领的老卒淹没。
林夜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丝毫怜悯。
他转身,对着王猛下达了新的命令。
“王猛!”
“末将在!”
“你带上预备队,还有我这里的人,清点出一千五百人!立刻!马上!向扶沟方向,全速前进!”
战斗,还未完全结束。
但林夜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下一个目标。
他要趁着郑玄败亡的消息还没传回去,一鼓作气,拿下那座空虚的扶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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