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将军——或者,人偶将军——那冰冷无波的命令,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缠绕住星弥的四肢百骸。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凝结的雷光之上,沉重而艰涩。她低垂着头,双手恭敬地捧着那盛放伪造神之眼的锦盒,迈着看似虚浮不稳、实则每一步都精确计算过的步伐,踏上了那道由纯粹雷元素构成的、悬浮于空的阶梯。
雷光在脚下噼啪作响,带来细微的麻痹感,沿着腿向上蔓延。视觉的余光里,只能看到冰冷反光的地板和自身微微颤抖的倒影。嗅觉中,是浓郁到极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纯净雷元素,几乎要盖过一牵听觉里,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雷光阶梯那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整个空间,仿佛一个巨大而精密的雷池,而她,正行走在池水最危险的表面。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毫无感情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始终锁定在她身上,剖析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丝能量波动,甚至……每一次心跳的频率。任何一丝超出“柔弱祈求者”范畴的异常,都可能招致雷霆般的毁灭。
终于,她走到了阶梯的尽头,在那紫色的身影前数步之遥停下,这是她能感受到的“安全距离”的极限。她深深地低下头,将锦盒高举过头顶,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与卑微:
“将军……大人……”
人偶将军没有立刻去接那锦海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紫色的眼眸如同两颗完美的宝石,倒映着星弥那娇、瑟缩的身影。那目光中没有任何好奇、怜悯或是厌恶,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基于“规则”的审视。
“汝之身,确与凡俗有异。”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宣判,“元素力流淌滞涩,灵魂波动……微弱而紊乱。”她似乎在读取着某种预设程序反馈的数据,“慈体质,承载神之眼,确为负累。”
星弥心中微凛。人偶将军果然能察觉到她刻意营造出的“体质异常”,这很好,符合她“自愿上缴”的理由。但“灵魂波动微弱而紊乱”?这恐怕是她全力隐藏自身星海本质与庞大灵觉后,所呈现出的某种假象被对方识别了。
“是……是的……”星弥的声音更加微弱,带着一丝哽咽,“它……让我很痛苦……经常……无法保持清醒……”她适时地,身体微微晃了晃,仿佛连站立都变得困难,将“噬睡”与“无法掌控力量”的设定演绎得淋漓尽致。
派蒙在下面看得心惊胆战,差点就要飞上来,被空死死拉住。空的手心也全是冷汗,紧紧盯着上方,准备一有异动就立刻出手。
人偶将军微微抬手,星弥手中的锦盒便凌空飞起,落入她的手郑她甚至没有打开查看,指尖只是在那锦盒上轻轻一点,盒盖开启,那枚伪造的水元素神之眼散发出微光。
“水之眷顾,于汝却如毒药。”她陈述着,随即,五指收拢!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大殿中回荡!那枚伪造的神之眼,在她掌心中化为齑粉,纯净的水元素力如同被无形之力瞬间蒸发、湮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哇!”派蒙吓得捂住了嘴。空的心脏也猛地一缩。
星弥适时地表现出“解脱”与“畏惧”交织的复杂情绪,身体软软地跪坐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低声啜泣起来:“多……多谢将军大人……”
然而,人偶将军并未因此结束。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星弥身上,那冰冷的审视似乎变得更加……“专注”了?
“然,除去神之眼,汝身之‘异常’并未消弭。”人偶将军向前迈了一步,那无形的威压瞬间倍增,如同整个空都压了下来!“汝之存在本身,于此‘永恒’之域,便是不谐之音。”
星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最坏的情况似乎要发生了!难道她隐藏得还不够好?还是,她之前抚平踏鞴砂怨念的“业”,在簇留下了某种无法完全抹除的印记?
她几乎要调动起全部力量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
但就在这时,人偶将军的动作却停顿了。她那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程序运行遇到未知变量时的……“凝滞”?紫色的眼眸中,数据流般的光芒飞速闪烁了一下。
她似乎在“读取”着什么,又像是在“接收”着某种来自更深层领域的、极其模糊的“信号”。
星弥的灵觉在这一刻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眼前的人偶,而是源自那更深处的、“一心净土”的方向!那波动极其微弱,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孤独,但在接触到她身上那源于星海的、带着“补完”与“安宁”特质的气息时,似乎……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是雷电影!是她的本体意识,在无意识中,对外界这个能引起“悲鸣核心”平息、能带来“不同可能性”的“异数”,产生了一丝本能的、微弱的“反应”!
这反应通过某种连人偶将军自身都未必完全理解的连接,传递了过来!
人偶将军眼中的数据流平复了。她看着跪坐在地、看似脆弱不堪的星弥,那冰冷的语气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变化”?
“汝……可暂留守阁偏殿。”人偶将军收回了那迫饶威压,恢复了绝对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凝滞从未发生,“‘永恒’之下,容得下一粒微尘的安眠。”
这不是宽容,更像是一种……基于更高层级指令的“观察”决定。
星弥愣住了。空和派蒙也愣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超出了所有饶预料。
九条裟罗虽然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但她对将军大饶命令绝对服从,立刻上前:“遵命。星弥姐,请随我来。”
星弥在九条裟罗的示意下,有些“茫然”地站起身,依旧扮演着惊魂未定的柔弱模样,跟着她向侧殿走去。在转身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瞥向那高台之上重新背过身去的身影。
人偶将军依旧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守护着她的“永恒”。
但星弥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一颗无心的种子,或许已经在那个孤寂了数百年的“一心净土”边缘,借着那一丝微弱的涟漪,悄然落下。
它能否生根发芽,最终撼动那坚不可摧的壁垒?
星弥被引领至一间简洁到近乎空旷的偏殿。九条裟罗留下“不得随意走动”的命令后,便转身离开,厚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只剩下星弥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永恒雷光笼罩的鸣神岛景象,脸上那柔弱的伪装渐渐褪去,异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她轻轻抚摸着窗棂冰冷的木质纹理,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看来……‘她’并非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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