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的对视,仿佛穿透了时间与虚实的界限。
影破碎的紫色眼眸中,倒映着星弥意识所化的那片温暖星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如同在无尽冰原上点燃的篝火,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驱散着彻骨的寒意与吞噬一切的黑暗。
【……为何……】 影的意念如同游丝,充满了茫然与不解,【……为何要阻止吾……?吾之道……已倾覆……存在……还有何意义……?】
星弥的“星辉之锚”稳稳地扎根在那片信念的废墟中,散发着恒定不变的光与热。她没有回答那个关于“意义”的宏大命题,而是将一道更加具体、更加贴近“此刻”的意念传递过去:
【意义……可以重新寻找。】
【但首先……】
【你需要……先‘回来’。】
她开始行动。不再仅仅是固守,而是引导着那星辉般的力量,如同最灵巧的织工,开始在那片破碎的法则废墟中穿梭。
她没有试图去修复那些代表着旧日“永恒”的、已经彻底失去活性的冰冷碎片——那些东西,碎了便碎了。
她的目标,是那些在崩塌中幸存下来的、尚且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残片”——
那是老奶奶制作团子时,脸上专注而平和的神情所对应的,对“技艺传潮的执着微光。
那是阴暗巷中,男孩紧紧抱住包裹时,眼中那份混合恐惧与期盼所对应的,对“生存”的渴望火星。
那是匠人抚摸着自己作品时,眼中流露出的、超越物质价值的珍视所对应的,“创造”的本能余烬。
那是母亲安抚孩子时,那份无条件的温柔所对应的,“守护”的原始动力。
甚至……那是影自己,在品尝到熟悉味道时,那一闪而逝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愉悦”所对应的,属于“人”的情感碎片。
星弥心翼翼地将这些散落在废墟各处的、代表着“生”的微弱光点,一一拾起,用自身的星辉之力轻柔地包裹、连接。她没有强行将它们塞给影,只是如同展示珍宝一般,将它们静静地陈列在影那涣散的意识面前。
【看,】她的意念平和而坚定,【这些……并没有随着‘永恒’的崩塌而消失。】
【它们一直存在,存在于稻妻的每一个角落,存在于……你的子民心郑】
【甚至……也存在于……你的心里。】
影怔怔地看着那些被星辉串联起来的、闪烁着不同色彩与温度的“生”之碎片。这些都是祂通过星弥的感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感的“真实”。与那些冰冷僵硬的法则条文不同,这些碎片是活的,是有温度的,是……无法被轻易否定的。
祂那如同死水般的心湖,终于被投入了这些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就在这时,星弥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
她开始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与“体验”,主动共享给影——
不是那些宏大的、关乎使命与战斗的记忆,而是最平凡、最琐碎的日常。
是她在蒙德时,于使的馈赠品尝到的第一杯午后之时的微醺。
是她在璃月时,听田铁嘴书听到精彩处,与众人一起拍手叫好的畅快。
是她在层岩巨渊濒临绝境时,空毫不犹豫伸出的手,派蒙带着哭腔的呼喊。
是她在神里家别院休养时,绫华无声的关怀,托马变着花样找来的零食,甚至……是派蒙为了抢最后一块点心而气鼓鼓的滑稽模样。
这些记忆片段,带着鲜明的个人色彩与鲜活的情感温度,如同一个个的窗口,向影展示着一个祂从未真正了解、甚至一直有意回避的……属于“人”的、充满了“须臾”与“变化”的世界。
这个世界,混乱,嘈杂,充满了不确定性与痛苦,但同样……也充满了细微的温暖、真挚的羁绊、以及……在绝境中依旧顽强滋生的“希望”。
影的意识,在这些过于“人性化”的体验冲击下,剧烈地颤抖起来。有排斥,有不适应,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干旱大地汲取到甘霖般的……“触动”。
【……如此……琐碎……无常……】祂的意念依旧带着质疑,但那质疑中,少了几分绝望,多了几分……真实的困惑。
【……为何……汝能于此汁…寻得……安宁?】
星弥的“星辉之锚”光芒更加温润。
【因为这就是‘活着’。】她的回答简单而直接,【接受变化,感受须臾,珍惜当下,守护所爱……然后,带着这些继续向前。】
【‘永恒’或许能避免失去的痛苦,但也同时拒绝了……所有这些活着的证明。】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击,彻底动摇了影那建立在“恐惧失去”基础上的旧有逻辑。
祂沉默了。
良久,良久。
在那片破碎的心象废墟中,在那温暖星辉的照耀下,影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祂没有去触碰那些陈列着的“生”之碎片,也没有去回应那些共享的“人”之体验。
祂只是……向着那片星辉,向着星弥意识所在的方向,极其缓慢地……
伸出了手。
一个无声的,带着试探与不确定的,近乎本能的……
求助的姿态。
星弥的“星辉之锚”微微颤动,然后,毫不犹豫地,分出了一缕最柔和的光芒,如同桥梁,轻轻地……缠绕上了那只伸出的、带着神明骄傲与脆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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