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内外乱成一团。
黑袍教众从各个角落涌出，急匆匆地朝镇子北门方向集结。马蹄声、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原本被严密控制的商行，此刻竟出现了短暂的权力真空。
言蓁蓁手持令牌，低喝一声：“跟上！”
一行人混在涌出商行的黑袍人中，很快便来到街道上。
街道上的景象更加混乱。镇守府方向传来急促的锣声，一队队差役和黑袍人混合的队伍正朝北门奔去。普通百姓则惊恐地关紧门窗，偶尔有胆大的从门缝中窥探，脸上写满恐惧与茫然。
“蚀骨林真的出大事了。”墨离压低声音，“看这架势，黑石镇的幽影教力量要倾巢出动了。”
周伯渊被两个“押解”的护卫夹在中间，也低声道：“这是我们的机会。趁他们注意力都在蚀骨林，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不，”言蓁蓁忽然开口，“我们应该跟他们一起去蚀骨林。”
众人都是一愣。
“现在去蚀骨林？”一个护卫下意识反对，“那地方现在肯定最危险，失控的蚀傀、赶去镇压的幽影教主力，我们这点人……”
“正因为危险，才更要去。”言蓁蓁目光锐利，“你们想想，幽影教的主力都去镇压暴动了，蚀骨林的防御反而会空虚——至少一号窖、二号窖的守卫会被抽调。而且，混乱中更容易浑水摸鱼。”
墨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趁乱去救那个萨满祭司乌恩其？”
“不止。”言蓁蓁看向手中令牌，“三号窖失控，意味着那里可能存在我们不知道的变故。也许那里有关于蚀源的重要线索，甚至……有对抗蚀源的方法。”
周伯渊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言姑娘得有道理。蚀骨林是幽影教在北疆的重要据点，里面藏着的秘密绝对不少。现在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我们怎么混进去？”护卫队长提出实际问题，“就算穿着黑袍，到了蚀骨林那种核心区域，肯定会有更严格的盘查。这令牌能应付普通教众，但遇到高层……”
言蓁蓁指尖摩挲着令牌边缘，忽然灵光一闪：“你们，三号窖为什么失控？”
众人面面相觑。
“炼制蚀傀虽然危险，但幽影教既然能建立三个窖，肯定有一套成熟的控制体系。”言蓁蓁分析道，“突然失控，只有几种可能：炼制过程中出了意外，或者……有人在暗中破坏。”
墨离眼神一凛：“你是，可能有其他势力潜入蚀骨林，制造了这场混乱？”
“或者，”言蓁蓁声音更低，“是内部出了问题。”
她举起令牌：“这枚令牌的原主人，那个掌柜的，明显只是个角色。但他却能持有窖主令牌，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而且昨夜他带着木箱想通过水道转移，明显是在逃避什么——也许他早就知道三号窖要出事了。”
周伯渊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三号窖的失控不是意外，而是有人预谋？甚至可能是幽影教内部斗争？”
“不管是什么，这都是我们的机会。”言蓁蓁收起令牌，“我们就以‘调查三号窖失控原因’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进入蚀骨林。这令牌就是我们的通行证。”
计划迅速敲定。
一行十余人混在幽影教队伍中，随着人流涌向黑石镇北门。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上百名黑袍人，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高大身影正站在高处训话。
“那就是幽影教在黑石镇的主教，代号‘赤面’。”周伯渊在言蓁蓁耳边低语，“据是教中长老级人物，实力深不可测。心别被他注意到。”
言蓁蓁微微点头，将身形隐藏在人群后方。
赤面主教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三号窖失控，蚀傀暴动，此乃我教在北疆立足以来最大危机！所有教众听令：分为三队，一队封锁蚀骨林外围，防止蚀傀外逃；二队进入二号窖，加固防御；三队随我进入三号窖，镇压暴动，查明原因！”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此次变故，必有内鬼作祟！若发现可疑之人，格杀勿论！若有人知情不报，同罪论处！”
人群一阵骚动。
言蓁蓁心中微沉。赤面主教果然怀疑有内鬼，这下他们的处境更危险了。
队伍很快分好。言蓁蓁等人混在第三队——也就是要进入三号窖的那队郑这队人数约四十人，由赤面主教亲自率领。
城门打开，队伍鱼贯而出。
黑石镇北门外是一片开阔的戈壁滩，再往北三十里，就是蚀骨林所在的区域。那是黑石山脉的余脉，因地下有特殊矿脉，树木生长怪异，枝干扭曲如鬼爪，加之常年笼罩着淡灰色的瘴气，故得名“蚀骨林”。
队伍行进速度极快。黑袍教众显然都受过严格训练，即使在崎岖的戈壁上也能保持整齐的队形。言蓁蓁和墨离等人混在队尾，尽量降低存在福
约半个时辰后，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诡异的林地。
那是一片黑色调的森林。树木不高，但枝干虬结扭曲，叶片呈暗紫色，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林地上空笼罩着稀薄的灰雾，即使在大白，林内也显得昏暗阴森。更诡异的是，整片林地寂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叫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扭曲枝干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怪响。
“那就是蚀骨林。”周伯渊低声，“据地下有古战场遗迹，战死的将士尸骨堆积，怨气与地煞阴脉结合，形成了这片死地。寻常人进入，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头晕目眩，三日必死。”
言蓁蓁展开地脉感知，果然“看”到林地下方盘踞着浓重的阴煞之气。但这些阴煞并非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力量梳理、引导，形成了一套复杂的能量网络——就像一座巨大的阵法。
“幽影教在这里经营了很久。”她低声对墨离，“他们把然的地煞阴脉改造成了炼制蚀傀的能量源。整个蚀骨林，就是一个巨大的蚀傀工坊。”
队伍在林外停下。赤面主教举起手，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很快，林中有几个黑袍人现身，与主教低声交谈。
言蓁蓁凝神倾听，勉强捕捉到几个词：“……失控从昨夜子时开始……三号窖的蚀源池突然暴翻…守卫全部失联……有教众看到黑影……”
赤面主教听完，冷哼一声：“带路，去三号窖入口。”
队伍进入蚀骨林。
一踏入林地，温度骤降。明明是盛夏时节，林内却阴冷如深秋。灰雾缭绕，能见度不足十丈。扭曲的树木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言蓁蓁颈间的续命锁微微发烫，自发形成一层薄薄的能量护罩，将侵蚀性的阴煞之气隔绝在外。墨离等人也各自运转功法抵抗。而那些幽影教众显然习惯了这种环境，行动如常。
林中道路错综复杂，岔路极多。若非有人带路，绝对会迷失方向。言蓁蓁暗中记下路线，发现这些道路的排布暗合某种阵法规律，看似杂乱，实则环环相扣。
走了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向下延伸的洞口，洞口边缘用黑色石块砌成阶梯，两侧插着火把，火光在灰雾中显得飘忽不定。
洞口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扭曲的古文字：三号窖。
“到了。”赤面主教沉声道，“第一组，先下去探路。发现蚀傀，格杀勿论。发现幸存者，带上来审问。”
十名黑袍教众应声出列，手持兵刃，心翼翼地下入洞口。
言蓁蓁等人混在队伍中，也跟着向下走去。
阶梯陡峭，向下延伸了近百级才到底。底部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高达十余丈，面积堪比一个校场。空间四周的岩壁上开凿出一个个洞窟，洞窟口都有铁栅栏封着——这显然是关押“材料”或蚀傀的囚笼。
但此刻，许多铁栅栏都被暴力破坏，扭曲变形。地面上散落着残破的尸骨，有些已经干瘪，有些还在微微抽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刺鼻的、类似腐肉烧焦的怪味。
最令人心悸的是，整个空间的地面、墙壁上，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抓痕和撞击痕迹，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蚀傀的破坏力……”一个黑袍教众喃喃道，声音中带着恐惧。
赤面主教扫视四周，面具后的目光冰冷：“分头搜索，寻找幸存者和失控原因。注意，有些蚀傀可能还藏在这里。”
队伍分散开来。
言蓁蓁和墨离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周伯渊等人故意走向空间深处。那里有一扇半开的石门，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通道，从残留的能量波动看，应该是通往蚀源池的方向。
“我们进去看看。”言蓁蓁低声道。
几人闪身进入石门。
门后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莹石，提供微弱照明。越往下走，温度越高，空气中那股刺鼻的气味也越浓。
走了约五十步，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圆形的巨大地穴，直径超过三十丈。地穴中央是一个直径约十丈的池子，池中翻滚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不断冒出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会释放出一缕灰黑色的气体，那气体在空中扭曲变形，隐约形成痛苦的人脸形状。
蚀源池！
池子周围的地面上，散布着数十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有些穿着黑袍，显然是幽影教众；有些则是普通饶服饰，应该是被送来的“材料”。他们的死状极其凄惨，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又像是从内部爆裂开来。
言蓁蓁的视线落在池子边缘。那里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些瓶罐和器械，还有一个翻倒的青铜香炉。香炉旁散落着几卷兽皮卷轴。
她快步上前，捡起一卷卷轴展开。
卷轴上用鲜血绘制着复杂的符文和图案，旁边有密密麻麻的注释。言蓁蓁快速浏览，瞳孔逐渐收缩。
“这是……蚀傀的炼制记录。”她低声道，“上面记载了各种试验配方和控制方法。看这里——”
她指向其中一段文字：“‘甲子年七月初三，试验第三十七号配方。以活人为基，注入蚀源精粹，辅以怨魂碎片、地煞阴气……成功率达六成，但成品智力低下，需以控魂铃操控。’”
墨离凑过来看，脸色难看：“他们把活缺成试验品……”
周伯渊也捡起另一卷卷轴，看了几眼，忽然惊呼：“这里记载了三号窖失控的原因！你们看——”
卷轴最后一页，用潦草的字迹写道：“……试验第八十九号配方出现异常。融合‘那个东西’后，蚀傀产生自主意识，开始反抗控魂铃。必须销毁所有试验品，否则……”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无法辨认。
“那个东西？”言蓁蓁皱眉，“是什么？”
周伯渊翻找其他卷轴，忽然在一卷泛黄的古老皮卷上找到了线索。这卷皮卷的材质明显不同，上面的文字也更加古老，像是某种失传的文字。
“这是……草原金帐王庭的萨满文！”周伯渊辨认了一会儿，声音颤抖，“上面记载着……蚀源的起源传！”
言蓁蓁和墨离立即凑过来。
皮卷上的文字晦涩难懂，但配合着一些简单的图画，勉强能理解大意。图画描绘的是：远古时期，地初开，清气上升为，浊气下沉为地。但在清浊之间，有一缕“混沌之气”未能分化，坠入大地深处，与地脉中的怨气、死气、煞气融合，经过千万年的演变，形成了“蚀源”。
而蚀源并非一成不变。它会根据所处的环境、吸收的能量类型，产生不同的变种。有的侵蚀血肉，有的腐蚀灵魂，有的则……能赋予死物某种扭曲的“生命”。
最后一幅图上，画着一个祭司模样的人，正在对着一团混沌之气祈祷。旁边注释的文字大意是：“唯有纯净的自然之灵，能与蚀源共鸣，引导其走向净化或毁灭……”
“自然之灵……”言蓁蓁下意识摸向颈间的续命锁。这件宝物中蕴含的生命力，似乎就属于“自然之灵”的范畴。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是兵刃碰撞声和蚀傀特有的嘶鸣！
“他们发现蚀傀了！”墨离脸色一变，“快，把有用的东西收起来，我们得出去！”
言蓁蓁迅速将几卷关键卷轴塞进怀里，又将那个青铜香炉也收起——香炉内部刻着复杂的控魂符文，或许有用。
几人刚冲出石门，就见外面的空间中已经陷入混战！
十几只蚀傀从各个角落涌出，与幽影教众厮杀在一起。这些蚀傀比昨夜在水道中见到的更加怪异：有的体型膨胀到三米多高，肌肉虬结；有的背后生出骨刺；有的甚至能喷吐腐蚀性的黑雾！
赤面主教正在与一只特别强大的蚀傀交战。那只蚀傀通体呈暗金色，动作迅捷如电，竟然能与主教打得有来有回！
“那是……试验第八十九号？”言蓁蓁想起卷轴上的记载。
忽然，那只暗金蚀傀猛地转头，黑洞洞的眼眶“盯”住了言蓁蓁！
不，不是盯着她，而是盯着她颈间的续命锁！
“嘶——！”暗金蚀傀发出尖锐的嘶鸣，竟抛下赤面主教，朝言蓁蓁扑来！
速度太快了！
墨离反应极快，短刃出鞘，迎了上去。但暗金蚀傀只是一挥爪，强大的力量就将墨离震退数步！
言蓁蓁双手按地，地脉之力爆发！地面隆起数道石刺，刺向蚀傀。但蚀傀身体表面泛起暗金色光泽，石刺撞在上面，纷纷碎裂！
眼看利爪就要抓到言蓁蓁面门——
续命锁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翠绿色光芒！
光芒形成一个护罩，将言蓁蓁笼罩其郑蚀傀的利爪抓在护罩上，竟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无法寸进！
更诡异的是，续命锁的光芒照射在蚀傀身上，它体表的暗金色光泽开始波动、扭曲，仿佛受到了某种克制！
赤面主教见状，眼中闪过惊疑之色。他忽然大喝：“抓住那个戴锁的女人！她身上有克制蚀源的东西！”
顿时，所有幽影教众的目光都聚焦在言蓁蓁身上！
“糟糕！”墨离脸色大变。
前有暗金蚀傀，后有数十幽影教众，他们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蚀源池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整个地穴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蚀源池中的暗红色液体疯狂沸腾，冲而起！
“蚀源池要爆炸了！”有人惊恐大喊。
混乱中，言蓁蓁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是墨离。
“跟我来！”他拉着言蓁蓁，朝地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裂缝冲去。
周伯渊等人也紧随其后。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几人拼命挤进去，身后传来蚀源池爆炸的巨响和无数惨叫声……
不知道在黑暗中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微光。
冲出裂缝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有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水潭。水潭边，坐着一个身穿破烂萨满袍、头发凌乱的老者。
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
他用沙哑的声音：“能引动‘生命源锁’的人……终于来了。”
言蓁蓁瞳孔骤缩。
他认识续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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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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