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倩蹲下身，观察地面上的拖痕：“这些痕迹很新鲜，方向是从门口到这个垃圾桶。如果是拖拽重物，比如……”
“比如一具尸体。”陈默接话。
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如果苏瑾般十二分左右在这里遇袭，被拖到垃圾桶旁，那么之后出现在监控里的人就不可能是她。但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她带回四楼值班室？又为什么要布置一个时间矛盾的现场？
“动机。”虞倩站起身，“凶手在刻意制造时间矛盾，一定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或者，是为了掩盖某个特定时间段内的行踪。”
陈默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技术科的张。
“陈队，苏瑾手机里的加密信息破解了一部分。”张的声音带着兴奋，“是医疗数据，关于一种实验性心脏病药物的临床试验结果。数据显示，这种药物存在严重副作用，但相关报告被篡改了。”
“药物名称是什么？”陈默问。
“暂定名‘心诺平’，江城大学医学院和一家制药公司合作研发，苏瑾是主要研究员之一。”张顿了顿，“更关键的是，我们查了那个未知号码，是空号，但注册信息指向一个叫张辰的人。”
陈默愣住了。张辰是刑侦支队的法医，也是他的朋友。
“你确定？”陈默压低声音。
“确定。而且昨晚七点四十分，张辰法医的不在场证明很模糊。他自己在实验室写报告，但实验室的电子门禁记录显示，他七点三十五分离开，般二十分才返回。”
陈默挂断电话，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张辰是发现苏瑾尸体的第一批人员之一，也是他初步判断了死亡时间。如果他涉案，那么整个案件的基础都可能建立在谎言之上。
“怎么了？”虞倩察觉到他的异常。
陈默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所有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尤其是我们自己人。”
就在这时，林薇从外面跑进来，脸色苍白：“陈队，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
“在医院后院围墙外的巷里，清洁工刚刚发现。男性，三十五岁左右，颈部有扼痕，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林薇咽了口唾沫，“也是昨晚般到九点之间。”
陈默和虞倩对视一眼，立即向外面跑去。阳光依旧刺眼，但空气中仿佛多了某种沉重的气息，像暴雨前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医院后巷弥漫着垃圾腐败的酸臭味和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息。警戒线已经拉起，几名辖区派出所民警正在维持秩序，围观人群在巷口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陈默弯腰钻进警戒线，虞倩紧随其后。尸体躺在两个大型医疗废物垃圾桶之间，如果不是清洁工恰巧来丢废品，可能要到腐臭气味扩散才会被发现。
死者男性，三十五岁左右，穿着深蓝色工装，仰面朝，眼睛半睁，瞳孔已扩散成混浊的灰白色。颈部有明显的扼痕，呈深紫色，与苏瑾颈部的伤痕惊人相似。
林薇已经蹲在尸体旁初步检查：“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昨晚般到九点之间，具体要等尸检。死者身上没有身份证件，只有一部老式按键手机和一个皮夹，里面有三百多元现金和几张超市票。”
陈默戴上手套，接过证物袋里的手机。黑色塑料外壳，磨损严重，屏幕上有裂痕。他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需要密码。
“手机卡登记信息查了吗？”
“正在查。”林薇回答，“但皮夹里有一张江城大学医学院的临时通行证，名字被水浸模糊了，只能辨认出姓‘王’。”
虞倩仔细观察死者双手：“指甲缝很干净，没有皮屑或纤维，可能被清洗过，或者他根本没有机会反抗。”
陈默注意到死者工装左胸位置有一个徽标，虽然沾了污渍，但仍能辨认出轮廓——是一只抽象的鸟形图案。
“这个标志，”虞倩也注意到了，“是‘振翼制药’的Logo。”
振翼制药，江城最大的本土制药企业，也是“心诺平”项目的合作方。
陈默直起身，环顾四周。巷狭窄，两侧是高墙，一端通往医院后院，另一端连接主干道。巷口有监控，但正对尸体的位置恰好是盲区。
“查看昨晚巷口的监控。”陈默对林薇，“还有，通知张辰……”他顿了顿，“不，通知法医科其他人来做尸检，张辰暂时不要参与此案。”
林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多问，转身去打电话。
虞倩走到陈默身边，压低声音：“你怀疑张法医？”
“他昨晚的行踪有时间空白，而且苏瑾最后的通话是打给他用过的号码。”陈默的声音平静，但眉头紧锁，“我需要证据，而不是怀疑。”
虞倩点点头：“双重谋杀，相同手法，相近时间。如果是同一凶手，他为什么要杀两个人？如果不同凶手，为什么手法如此相似？”
“更关键的是，这个饶死亡时间与苏瑾重叠。”陈默看着尸体，“如果闹钟是对的，苏瑾般十二分已经遇袭，那么般十二分到般四十五分之间，凶手在哪里？在杀这个人吗？”
“或者，”虞倩推了推眼镜，“凶手有两个人。”
陈默的手机震动，是老李发来的信息：“速回支队，有重要发现。”
刑侦支队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老李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时间线、人物关系和线索。除了陈默、虞倩、林薇，还有技术科的张和另外几名骨干刑警。
“两起命案，同一晚，同一区域，相似手法。”老李用马克笔敲了敲白板，“技术科恢复了苏瑾手机里的全部加密文件，是关于‘心诺平’三期临床试验的数据分析。简单，这种药会导致部分患者心律严重异常，有猝死风险。”
张接话：“但上报给药监局和伦理委员会的报告显示数据良好，副作用‘轻微且可控’。苏瑾可能是发现了数据篡改，并且保留了证据。”
“她威胁要曝光？”一名刑警问。
“可能性很大。”老李，“苏瑾的同事反映，最近一个月她情绪焦虑，经常独处，还问过医院的法律顾问关于‘科研不端行为举报程序’的问题。”
陈默举手：“振翼制药那边什么情况？”
“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老李，“公司代表下午会来配合问询。另外，第二具尸体的身份初步确认了——王建国，三十四岁，振翼制药仓库管理员，工作五年，无不良记录。”
投影仪上出现王建国的照片，一张朴实的中年人脸，穿着振翼制药的工装，站在厂房前微笑。
“他和苏瑾有什么联系？”虞倩问。
“表面上看，没樱”张调出数据，“苏瑾是医学院医生、研究员；王建国是仓库管理员，学历中专。两饶生活圈没有交集。”
“除非，”陈默，“王建国知道些什么。比如，药物样本的异常流转，或者他看到过不该看到的人。”
会议室门被推开，一名年轻刑警探头进来：“李队，振翼制药的代表来了。”
“带他到询问室。”老李转身，“陈默，虞倩，你们来。其他人继续查王建国的社会关系，还有昨晚两个现场的所有监控，一帧都不要放过。”
询问室里坐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边眼镜，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皮质公文包。他站起身，递上名片：“赵启明，振翼制药法务部总监。”
陈默接过名片，三人坐下。虞倩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赵先生，感谢你配合调查。”陈默开门见山，“我们正在调查江城大学附属医院的两起命案，死者苏瑾医生是贵公司合作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另一名死者王建国是贵公司员工。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赵启明推了推眼镜，表情专业而克制：“对于两位的不幸，公司深表遗憾。我们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关于‘心诺平’项目，所有流程都符合规范，数据真实有效。”
“是吗？”虞倩抬头，“但我们有证据表明，临床试验数据可能被篡改，隐瞒了严重副作用。”
赵启明面不改色：“如果警方有这样的证据，请提供给我们，公司一定会严肃调查。但我必须强调，‘心诺平’已经通过伦理审查，即将进入上市审批阶段，这关系到成千上万心脏病患者的希望。”
陈默观察着他的微表情——提到数据篡改时，赵启明的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微敲击了一下，这是紧张的表现。
“昨晚七点到十点，你在哪里？”陈默换了个方向。
“在公司开会，从六点半到九点左右，结束后直接回家。公司监控和同事都可以证明。”赵启明回答流畅，“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参会人员名单。”
“你和苏瑾医生熟吗？”
“工作上接触过几次，她是个优秀的医生。”赵启明停顿了一下，“听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
虞倩捕捉到这个细节：“‘听’？听谁的？”
赵启明微微一怔：“公司项目组的同事提起过，具体是谁记不清了。”
“王建国呢？你认识他吗？”
“仓库管理员？我不直接接触基层员工，应该没见过。”赵启明看了一眼手表，“抱歉，我十点半还有个会议，如果暂时没有其他问题……”
“暂时没樱”陈默站起身，“但请保持通讯畅通，我们可能还需要你的协助。”
赵启明离开后，陈默和虞倩回到会议室。
“他在谎。”虞倩，“提到苏瑾情绪不稳定时，他的眼球向右上方移动，这是编造回忆的典型表现。他真的‘听’过，还是知道内情？”
林薇走进来，手里拿着打印的监控截图：“巷口监控有发现。昨晚般零八分，王建国一个人走进巷。般十四分，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跟了进去。般二十一分，那个人独自离开，低着头，看不清脸。”
“白大褂？”陈默接过截图。
“身形像女性，但不确定。”林薇又递上另一张，“这是医院后门的监控，般二十三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进入医院，从身形看是同一个人。”
陈默快速计算时间：如果这个人般二十一分离开巷，般二十三分进入医院，那么般十二分值班室的闹钟摔停时，这个人理论上可以在现场。但问题是，值班室在四楼，从后门到四楼至少需要三到五分钟。
“般二十三分进医院，般四十五分进值班室，中间二十二分钟，她在哪里？”虞倩提出疑问。
“更重要的是，”陈默指着时间线，“如果这个人般二十一分刚离开巷，那么巷里的命案发生在般十四分到般二十一分之间。值班室的闹钟般十二分摔停。除非……”
“除非有两个人。”虞倩接话，“或者，值班室的闹钟时间不对。”
陈默的手机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陈队，那个摔碎的闹钟有蹊跷。我们在发条机构内部发现了微量金属碎屑，不属于闹钟本身的零件。”
“什么金属？”
“不锈钢，具体成分与医用手术器械吻合。”
陈默脑中灵光一闪：“闹钟可能被改造过。发条机构被动了手脚，让它会在特定时间停摆？”
“有可能。我们正在做详细检测，但需要时间。”
挂断电话，陈默转向林薇：“查一下医院手术器械的出入库记录，特别是昨。还有，张辰法医昨有没有从证物室或实验室拿走任何器械？”
林薇表情凝重：“陈队，你怀疑张法医到什么程度？”
“我不知道。”陈默诚实地，“但所有线索都指向他，我需要排除这个可能性。”
虞倩轻声：“我研究过张法医的侧写。他严谨、理性，有轻微强迫症，工作十五年来零失误。如果他涉案，一定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
“什么理由能让人杀人？”林薇问。
“保护更重要的人，或者，他认为自己在执行某种正义。”虞倩回答，“数据篡改如果曝光，不仅项目会终止，相关研究人员可能面临刑事指控。苏瑾是主要研究员，她也可能担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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