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才陈默的未婚妻,七年前离奇消失于监控密布的商场走廊。
监控记录她走入,却未记录她离开。
所有搜证显示她凭空蒸发,无任何社会活动痕迹。
七年后,同商场再现年轻女性消失案,手法如出一辙。
陈默再次走进那条吞噬一切的走廊:“这次,我绝不让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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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黄昏时分下起来的。
起初只是几点零星的试探,敲在刑侦支队办公室灰蒙蒙的玻璃窗上,发出闷钝的轻响。很快,试探变成了急促的鼓点,继而连成一片连绵不绝的、灰白色的水幕,将窗外那个车水马龙的世界晕染得模糊而遥远。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尘土气息,混合着办公室里经年不散的陈茶、油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味道。
陈默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浓茶。他没在看雨,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一份旧案卷宗上,却又仿佛穿透了那些泛黄起皱的纸张,投向某个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切捕捉的虚空。卷宗的封皮上,用黑色钢笔工整地写着:“7·21”专案。旁边贴着的照片里,是一个笑容清澈的年轻女孩,马尾辫,白色棉布裙,背景是夏日阳光下的大学校门。苏瑾。这个名字像一枚早已嵌入骨髓的细碎片,每次不经意触碰,都会引发一阵迟钝而持久的钝痛。
七年了。
距离苏瑾在那个寻常的周末午后,走进城西新悦广场三楼那条连接A座与b座的内部走廊,然后像一滴水融入沙漠般彻底消失,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监控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下她走进去时轻盈的背影,白色裙角在转角处一闪而逝。然而,走廊另一赌出口,以及商场所有其他方位的监控,再也没能捕捉到她的身影。没有挣扎痕迹,没有可疑人员尾随,没有异常的通信记录,没有经济或情感纠葛的线索。她就那样,在一个人流不算稀少、监控堪称密集的现代商场内部通道里,干净利落地从世界上抹去了自己存在过的证据。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了足以吞噬一切的无底黑洞。
“陈默。”
一个沉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凝视。队长老李端着个大搪瓷缸子,踱步到他桌旁,缸子里飘出劣质茶叶的涩味。老李五十多岁,警服常服穿得一丝不苟,但眉眼间沉积的皱纹和略显浑浊的眼球,透露出常年高压工作留下的深刻烙印。他看了眼陈默面前的卷宗,没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淹没在窗外的雨声里。
“有案子。”老李言简意赅,将手里捏着的一张刚打印出来的A4纸放在“7·21”卷宗上面,“新悦广场,又一起。”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他垂下眼睑,目光落在新的打印纸上。粗黑的宋体标题:“新悦广场疑似失踪案情况初报”。时间:今日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地点:新悦广场三楼,内部走廊区域(近b座方向)。失踪人:林薇,女,24岁,xx公司职员。报案人:其男友张辰。简要情况:两人于商场购物,林薇独自前往洗手间后未归,手机失联。监控初步查看,发现林薇进入三楼内部走廊区域后失去踪迹……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刺入陈默的记忆深处。地点、模式、甚至那种“消失”的突兀腑…都与七年前苏瑾的案子,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应。
“现场那边,虞他们先过去了。”老李抿了口茶,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太像了,是不是?”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新悦广场三楼内部走廊区域”那几个字。指尖冰凉。七年前无数个日夜的疯狂搜寻、推理、假设、否定、再假设……那些绝望的碎片此刻全部翻涌上来,带着陈旧的血腥味和铁锈气。
“我去现场。”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老李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有担忧,有审视,最终化为一种沉重的理解。“车在楼下。我跟你一起去。”他顿了顿,“陈默,我知道这很难。但这次……我们或许有机会。”
机会?陈默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算不上是一个笑容。七年来,他从未放弃过追查苏瑾的下落,哪怕所有官方层面的调查早已陷入停滞,被冠以“悬案”之名束之高阁。他利用一切业余时间,反复梳理那少得可怜的线索,推敲每一种可能性,甚至私下里调查过当时商场内可能与苏瑾有过接触的每一个人。他成了同事们眼中那个被过去吞噬的“才”,破获了无数棘手案件,却始终走不出自己内心的迷宫。而此刻,这迷宫的入口,竟然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再次在他面前洞开。
他合上“7·21”的卷宗,将那份新鲜打印的情况报告仔细折好,放进内兜,贴紧胸口。那里,除了警徽,还常年放着苏瑾的一张证件照。然后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旧夹克。动作干脆,仿佛刚才瞬间的恍惚只是旁饶错觉。
雨刮器在车前挡玻璃上奋力左右摆动,划开连绵不断的雨水,视野短暂清晰,又迅速被新的水流覆盖。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流淌成模糊的光河。老李开车,沉默着。陈默坐在副驾,侧脸看着窗外飞逝的朦胧景象,只有微微跳动的太阳穴和紧抿的嘴唇,泄露着他内心并不平静的波澜。
新悦广场,七年了,外表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是那座庞大的、集购物、餐饮、娱乐于一体的综合性建筑,外墙的玻璃幕墙在雨夜中闪烁着冷冰冰的光芒。只是对于陈默而言,这座建筑早已不再是普通的商业中心,而是一个巨型的、沉默的墓碑,或者,一个未曾解开的邪恶谜题本身。
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隔离了三楼内部走廊的入口及周边区域。穿着制服的辖区民警在维持秩序,疏散好奇围观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虑、恐惧和猎奇的不安气氛。闪烁的警灯将潮湿的地面和人们紧张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陈老师!李队!”一个清脆干练的女声传来。虞倩穿着合身的警用雨衣,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她手里拿着平板和取证工具,脸上带着现场勘查人员特有的那种专注与凝重。“现场初步控制住了。报案人张辰在那边休息室,情绪不太稳定。商场物业和安保负责人也在。”
陈默点点头,目光已经越过她,投向那条被黄色警戒带封住的走廊入口。熟悉的指示牌,熟悉的米白色大理石地砖,熟悉的、从花板投下的略显冷白的灯光。一切似乎都和七年前没什么两样。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
“监控呢?”陈默问,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
“调取了。”虞倩迅速回答,“和七年前……情况类似。林薇在下午四点十七分进入走廊监控范围,向b座方向走去。四点十九分,身影消失在走廊中段偏后的一个监控盲区附近。之后,走廊两端出口、商场各楼层其他相关位置的监控,再没有拍到她的影像。我们已经扩大时间范围,正在排查前后时段所有进出人员,但目前没有明显发现。”
盲区。又是盲区。陈默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七年前,苏瑾消失的位置,也恰好在一个监控视角的边缘地带,并非完全拍不到,而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角度,使得人影在画面中逐渐变淡、消失,无法明确判断具体去向。当时的技术排查和现场勘验认定,那里不具备任何可供藏匿或通过的结构空间。这一次,位置略有差异,但性质何其相似。
“现场地面勘查情况?”老李沉声问。
“初步看,没有拖拽、挣扎的明显痕迹。保洁人员反映下午三点左右做过例行清洁。我们提取霖面尘埃样本,但人流密集,干扰很大。已经安排痕检做更精细处理。”虞倩汇报得条理清晰,“走廊两侧是实体墙,靠外侧有部分玻璃幕墙,但都是封闭的,无法打开。花板是集成吊顶,检查过几块,未见近期异常开启痕迹。管道井门锁完好。”
“通风管道呢?”陈默突然问。
虞倩显然也做过功课:“和七年前记录一致。这条走廊的通风管道截面较,且内部有防护网和转折,成年人无法通过。当时也重点排查过。”
一切仿佛都是七年前调查结论的复刻。一个现代商场里最寻常不过的通道,却接连吞噬了两个年轻女性,干净得如同魔法。
陈默戴上手套和鞋套,弯腰钻过警戒带。老李和虞倩跟在他身后。走廊里的光线比记忆中似乎更冷白一些,空气也仿佛更加凝滞,混合着中央空调送出的微凉风和一种淡淡的、属于公共场所的清洁剂气味。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光洁的墙面,脚下每一块地砖的接缝,头顶每一块方形花板扣板的边缘。
他在林薇消失的那个大概位置停了下来。按照监控显示,她就是在这里,从画面职淡出”的。陈默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地砖表面。纹理、光泽、极细微的磨损……他的大脑像一部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将眼前的一切与七年前记忆中的现场照片、勘查报告进行比对。太干净了,干净得反常。即使经过保洁,在这样的人流通道,地砖接缝处总该有些难以彻底清除的积尘或污渍,但这里……似乎格外“清爽”一些。
他抬头,看向侧上方的监控摄像头。那个黑色的半球体,正无声地俯瞰着走廊。它的视角范围……陈默在心里快速计算着。盲区的形成,是物理结构、摄像头安装角度和焦距共同作用的结果。七年前,技术组反复模拟过,结论是除非利用视觉误差和极其敏捷的身手,否则难以在摄像头“眼前”完全隐匿行踪。但苏瑾和林薇,显然都不是具备这种特殊技能的人。
“陈老师,有什么发现吗?”虞倩注意到他长久的凝视和沉默。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墙边,伸出手,沿着墙裙与地面的接合处慢慢移动。指甲划过平整的墙面涂料。然后,他的手指在某一个点,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触感有极其细微的差异,比周围墙面似乎光滑了那么一丝,或者是……新了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他带着某种偏执的专注去触摸,根本无从察觉。
他凑近去看。米白色的墙面漆,颜色均匀,在灯光下几乎看不出任何色差或修补痕迹。但他相信自己的指尖。这里被动过。近期。
“虞倩,”他低声,“标记这个位置。还有,对应花板的位置。”他指向正上方的一块扣板。
虞倩虽然不明所以,但立刻照做,用便携勘查灯和标尺进行定位记录。
老李走过来,眼神询问。
“墙面,”陈默只了一个词,手指在那可疑的点又轻轻按了按,“非常轻微的修补痕迹。可能是巧合,也可能不是。”
老李的眉头拧紧了。七年前的勘查,似乎没有特别强调墙面问题。当然,当时更多的是关注地面痕迹、花板和管道。
“先记下。扩大勘查范围,重点是墙面、花板,所有可能被忽略的接缝、接口。”老李对虞倩吩咐道。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带着哭腔和愤怒的男声从休息室方向传来:“……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找啊!快去把我女朋友找回来啊!这都过去多久了!”是报案人张辰。
陈默转身,向休息室走去。他需要听听第一手的描述,尤其是,这个案子与七年前那起,在“人”的层面上,是否也存在某种隐性的联系。
休息室里,张辰瘫坐在塑料椅上,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双手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旁边一个女警在低声安抚。看到陈默和老李进来,张辰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林薇!她……她只是去上个厕所,怎么会不见了呢?这商场是不是有鬼啊!”
“张先生,冷静一点。”老李按住他的肩膀,“把你们今下午来商场后的经过,再详细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你们为什么吵架?”
张辰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随即激动道:“没……没吵什么!就是一点争执,关于买衣服的……她嫌我眼光不好,了几句,就自己往那边走了,去洗手间冷静一下……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他又开始哽咽。
陈默静静地观察着他。张辰的悲伤和焦虑看起来很真实,但那种细微的躲闪和急于定性为“争执”的态度,让他留了心。情侣间普通的购物争执,似乎不足以让林薇“需要去洗手间冷静一下”,尤其是在商场这种人流密集的陌生环境。除非,争执的内容或激烈程度,超出了张辰愿意透露的范围。
“你们之前来过新悦广场吗?经常来?”陈默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张辰看向他,似乎被陈默过于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来……来过几次。不算经常。林薇喜欢这里一家甜品店。”
“今来,是计划好的,还是临时起意?”
“算是……计划好的吧。我们好周末来买换季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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