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峦再次被气晕过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京城。
然而,这一回,舆论之中寻不到半分对他的同情。
“教女无方,纵女行凶,落到今日田地,实属活该!”
“可不是么!养出这么个祸害来为祸京城,搅得各家不宁,他柳敬峦身为父亲,难辞其咎!”
“如今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柳家父女是咎由自取。柳敬峦接连晕厥,下不了床,需要上表向皇帝告病请假。
这份病假折子递到御前,皇帝拿着那薄薄的折子,心情却远非臣子病休那般简单,反而变得异常复杂。他尚不知平国公府门前那场闹剧,只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巧合”。
前脚秦深才查实御史遇刺一事与皇城司有关,后脚你这皇城司指挥使就“恰到好处”地病倒了?!
这时间点,未免太过蹊跷!
若只是寻常的示弱避风头,倒也罢了。可若是……
你柳敬峦竟也在朕身边安插了眼线,提前得知了风声,这才慌忙称病躲避,那问题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这有一个专门的罪名,叫做“窥伺帝踪”,是帝王绝不能容忍的大忌!
皇帝捏着那封奏折,在空阔的宣政殿内来回踱步,面色阴沉。明明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那股被窥探、被算计的感觉,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心头,让他坐立难安。
这大约便是“智子疑邻”的道理,一旦疑心种下,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他甚至觉得身边侍奉的宫人内侍,眼神都变得闪烁起来。他不动声色地给了心腹大太监赵奇一个眼神暗示。赵奇会意,立刻着手暗中严查。
这一查,当真揪出了几条隐藏在暗处的“蛀虫”!有收了荣王好处的,有被安王笼络的,有与定王暗中往来的,甚至还有依旧心向殷充媛的!
皇帝看着赵奇呈上的名单,简直要气笑了!
他自认对这几个儿子还算了解,一向觉得定王有勇无谋,安王老实巴交,没想到背后竟都给了他这般“惊喜”!
他这当爹的还真是不了解自家儿子呢!
盛怒之下,皇帝雷厉风行,当即以“忤逆”为由,下旨将定王与安王禁足府中!“忤逆”这罪名,放在寻常百姓家都是重罪,何况是家皇子?如无意外,顶着这个罪名,哪怕太子没了,他们也没办法争储位,其惩戒意味不言自明。
至于荣王,皇帝思虑再三,想到还需他制衡太子,暂时动不得,只能将这口恶气强行咽下,转而将怒火倾泻到其生母身上,下旨将殷充媛再贬一等,降为婕妤!旨意中虽未明言,但那句“教子无方”的评语,已是极重的敲打。
然而,拔出萝卜带出泥!
在赵奇这番清理眼线的行动中,一桩被平国公府拼命掩盖的旧事,终究没能瞒过皇帝的眼睛。
柳绯绯曾买通低等宫人,在宫中散布原平国公世子韩广弋与余氏孤女有私情的消息!
平国公府竭力粉饰的太平,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不堪的真相终究浮上了水面。
皇帝对自己嫡出的明懿公主还是颇为喜爱的。一来这是女儿,无需如皇子般忌惮;二来这女儿争气,懂得为他分忧,给他长脸;三来嫡庶有别,在他心中分量自然不同。
一听自己曾经属意的准驸马,竟与一个孤女有私情,还舞到明懿面前,皇帝当场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将平国公召来痛骂一顿!
然而,盛怒之后,帝王心术终究占了上风。他冷静下来,挥退了准备传旨的内侍。
此事,绝不能闹大!
一来,平国公是功勋老臣,若因此事被严惩,难免让其他功臣心寒;二来,事情闹开,对女儿明懿公主的名声也有损;三来,平国公已然亲自处置了韩广弋,手段也算果决,皇家若再穷追不舍,反倒显得气量狭,不依不饶。
这两个暂时都不能动,那满腔的怒火,总得有个宣泄之处。
皇帝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始作俑者柳绯绯身上!
当下,皇帝便寻了个“言行无状,屡教不改,藐视宫规”的由头,下旨:将柳绯绯拖出府门,当众重责二十大板!
东宫之中,太子很快得知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他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了然又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轻声自语:“韦三娘得不错,以柳绯绯那点脑子,便是偶然窥得些许隐秘,也只会用来坏事,自取灭亡。”
他沉吟片刻,招来宝福,低声嘱咐了几句。
宝福心领神会,立刻前去安排。
不过半日功夫,平国公府便得知:皇上,已经知晓了韩广弋与余氏之事的全部真相,包括柳绯绯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平国公的手微微颤抖,心中对柳家、尤其是对柳绯绯,简直恨之入骨!若非这个蠢货多事,何至于让这家丑闹到御前?!
而皇帝那不动声色的“宽宥”,更像是一把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平国公也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很快就从传话人身上发现了些许端倪。
这饶鞋像是东宫制式!
那就没事了!
太子肯给他传话,就表示太子还算信任他!他当日的处置,太子满意着呢!
就是皇上的想法……平国公和皇上君臣二十年,哪里不明白这皇上的尿性,皇上心里有气呢!原本他还想趁着今年皇上五十大寿高兴,想请旨令明懿公主和世子完婚!
这事儿早落地,他心里也踏实!
现在看来,往后还得夹着尾巴做人了!稍有不慎,皇上大概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是了,今年恰逢皇帝五十圣寿,又值大齐朝开国太祖百年冥诞,举国上下无不重视,准备隆重庆典。为示普同庆、广纳贤才,皇帝特意下旨,增开恩科。
科举通常分制科与恩科。制科便是常规的三年一度的春闱、秋闱,而恩科则属特例,每逢国家庆典、新帝登基等重大吉庆,皇帝便会下旨加开,以示恩泽广布,选拔更多人才。
若非如此,去年刚举行过春闱,今年断不会再开科取士。
对于韦家而言,今年的恩科是大的事!
因为长子韦沉瑞要下场应试。同样,与韦家定了亲的方家,方四娘的兄长方怀瑾也要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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