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文章由读卷官们密封阅评,最终排出名次,将前十名的试卷呈送御前定夺。
皇帝仔细翻阅,尤其看了拟定为前三甲的卷子,文采、策论皆属上乘,名次安排也颇为公允。
在最后朱笔钦点之前,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悄悄扒开看三甲被密封的名字,笔尖微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
随即,他将原定的第一名的试卷与第三名调换了个位置,然后笑着对侍立一旁的礼部尚书卢大人道:“如此排列,方是名副其实。”
按照惯例,殿试名次主要由读卷官根据文章定夺,皇帝看完也没有都调整的意思,为什么看了名字后却要调三甲名次?
皇帝这一举动,让素来讲究规矩的卢尚书眼角微跳,差点就要梗着脖子据理力争,甚至想回头就联合御史台参皇帝一个“干涉抡才大典”!但转念一想,这前三名的文章确实在伯仲之间,调换一下影响不大,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道:“陛下圣明。”
回到礼部,卢尚书按皇帝调整后的名次让人撰写金榜,这才发现,被从状元位置调到探花的,正是吏部韦侍郎之子韦沉瑞!
而新的状元和榜眼,皆是年届三、四十岁的中年士子。
仔细一想,这探花郎向来是三甲里最俊的。若论风采,韦沉瑞确实比那两位更符合“探花”之名。
皇上以此为由调整名次,虽然有些任性,倒也算勉强得过去……卢尚书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金榜张贴,韦沉瑞高中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
方怀瑾亦名列二甲第一名,是为“传胪”!
消息传来,韦府上下欢欣鼓舞,喜气盈门!方府亦是如此,方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给下人发放赏钱。她儿子是传胪,未来女婿是探花,这简直是双喜临门,怎能不让她高兴!
事后,与韦顺私交不错的卢尚书,悄悄将皇帝临时调整名次的事儿告诉了他。
韦顺听后,心中微微一怔,随即神色恢复如常,只对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手,平静地道:“雷霆雨露,俱是恩。臣,感念陛下隆恩。”
他面上恭敬,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涟漪。皇上此举,当真只是因为沉瑞年轻俊朗更合探花之名?还是……别有深意?
到底,还是圣心难测。
韦顺收敛心神,决定不再深究。无论如何,儿子高中探花是实打实的喜事,韦家的门楣更加光彩夺目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准备儿子接下来的琼林宴,以及紧锣密鼓筹备的婚事。
与韦家一片喜庆祥和、宾客盈门的景象相比,柳家这边的气氛就只能用“愁云惨淡”来形容了,其中滋味,难以言传。
柳敬峦先是被女儿四处结仇、甚至可能牵连家族的秘密气得吐血卧床,好不容易将养些时日,柳绯绯被皇帝旧账新算,又拖出去杖责二十。
父女俩几乎同时养伤,刚能下地走动,就听到了韦沉瑞高中探花的喜讯!
柳绯绯当下就被这消息堵得心口发闷,一股邪火无处发泄,竟真的一口气没上来,又“病”倒了。
这回多半是气的。
柳敬峦躺在病榻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因韦家喜事而更显喧嚣的市井声,不由得开始深深反思:难道真是自己不会教导孩子吗?
韦家二郎韦沉瑞,比自己的长子柳经仁还要上两岁,如今已是探花及第,风光无限;而自家两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里浑浑噩噩,问起学问支支吾吾,简直是“阿巴阿巴”不知所云!
人家的女儿韦沉璧,沉静娴雅,聪慧明理,连皇帝都夸了一句“很好”;自家这个女儿柳绯绯,嚣张跋扈,愚蠢透顶,四处惹是生非,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得罪了个遍!
真是人比让死,货比货得扔!
柳敬峦越想越觉得挫败,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刚刚好些的精神又垮了下去,再次恹恹地躺回床上,只觉得人生灰暗,前途无光。
是他教子无方?还是韦家祖坟当真冒了青烟?!
柳敬峦在病中辗转反侧,柳绯绯却在病榻上咬牙切齿。
她丝毫不觉得自家有问题,再次将一切归咎于韦沉璧:“总之,都是韦沉璧的错!若不是她处处与我作对,我怎会如垂霉?爹爹又怎会一病不起?韦家又凭什么这般风光!”
一股强烈的、想要报复的念头在她心中疯长。
她要替爹爹出这口恶气!一定要给韦沉璧点颜色瞧瞧!
她四下一琢磨,觉得时机最好选在韦沉瑞成婚那!
到时候宾客云集,众目睽睽,若能闹得韦家颜面扫地,让韦沉璧难堪,那才叫痛快!
可她仔细回想前世,却惊愕地发现,直到她饮下鸩酒惨死,韦沉瑞似乎……都一直没有成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这一世他要成婚了!
难道是方氏和韦沉瑞早有私情!为什么上一世她完全没发现!好像上一世方氏和韦沉瑞都没见过!这一世从哪儿来的缘分?
她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
“不管了!我就是要在他成婚那,让韦沉璧好看!”
至于具体怎么折腾韦沉璧,她脑子里还只是一团模糊的恶意,并未想出什么周密的计划,只觉得到时候见机行事,撒泼打滚、揭短骂街,总之怎么让韦家难堪怎么来!
时光飞逝,韦沉瑞与方四娘的婚期如期而至。方韦两家结亲,探花郎娶传胪妹,吏部侍郎娶媳兵部侍郎嫁女,可谓是门当户对,佳偶成,在京城也算一桩不大不的喜事。
两家广发请帖,宾客众多,方家和韦家门前车水马龙,贺喜之人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景象。
柳绯绯自觉谋划已久,终于等到这。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大摇大摆地就朝着韦家而来,准备上演一出“大闹喜堂”的戏码。
柳绯绯刚走到韦府大门前,还没踏上台阶,就被负责迎客的管事带着笑脸拦了下来。
“这位姐,请问您可有喜帖?”管事语气客气,目光却带着审视。
今日来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宾客,他需得一一核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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