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峦没有进房,只是负手站在院中,隔着窗户,冷冷地朝里面看了一眼。没有斥骂,没有劝,只有那冰冷彻骨、充满警告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泼灭了柳绯绯所有的气焰。
她哑了声,僵在原地,连哭都忘了。
柳敬峦站了片刻,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确认父亲走远,无边的委屈、愤怒和恐慌才再次将柳绯绯淹没。她发疯般将房中能砸的陈设摆件扫落在地,将那些新置的丝绸绢帛又撕又剪,弄得一片狼藉。最后力气用尽,瘫倒在凌乱的锦榻上,把脸埋进被褥,发出压抑而绝望的细呜咽。
柳绯绯想不通,为什么一切都和预想的不一样?为什么连最疼她的父亲和祖母,都不再帮她了?
她只是想救全家啊!
这是她难得的机会!
与此同时,韦府。
韦沉璧在最初的欢喜过后,思绪也落在了“北燕质子”四个字上。她指间轻轻捻着一枚温润的棋子,脑海中梳理着已知的信息。
慕容荻,北燕四皇子,生母卑微,在北燕宫廷中并不得志,此次作为战败质子送来,处境可想而知。
她记得,在柳绯绯那漏洞百出却“先机”的梦境的参照下,这个慕容荻,似乎是柳绯绯的“朋友”,甚至在前世柳家覆灭时曾试图施以援手。
“朋友……”韦沉璧沉吟。
以慕容荻的经历,这份“友谊”的起因和性质,颇值得玩味。
是廉价的怜悯?还是别有目的的接近?亦或,慕容荻其人,本就有不为人知的心思?
不是韦沉璧多想,毕竟,慕容荻是敌国皇子!两国是死敌!不死不休的死敌!怎会有无缘无故的友谊?
狼会和羊做朋友吗?
如今世事已与前大大不同,柳绯绯自身难保,声名狼藉,被拘府郑慕容荻还会如同柳绯绯“梦境”中那般,与她产生交集吗?
若不会,这个敏感而特殊的质子来到长安,又会带来什么新的变数?他是会安分守己,还是会成为某些人手中新的棋子?荣王那边,会不会对这位敌国皇子动心思?
窗外春风拂过新绿的柳枝,带来暖意,也带来了山雨欲来前的不确定。韦沉璧落下棋子,眼眸清亮。
春狩将近,质子将至。这潭水,眼看是越来越浑了。她需得更加留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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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狩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京中激起层层涟漪,尤其在有适龄待嫁女的人家中,更是暗流涌动。
各府后宅里,母亲们翻箱倒柜挑选着最时心衣料给女儿做骑装,父亲们则暗自掂量着同僚中的潜在对手与盟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较劲与期盼。
恰在此时,卢家七娘定亲的消息传来,如同一股清流,冲淡了些许紧绷的气氛。这意味着,卢家无意涉足太子妃之争。
不少人家暗自松了口气,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然而,对韦沉璧和杜翩翩而言,她们并不关心这些,她们只关卢七娘的未来是否安稳。
两下约定去卢府探望。
卢府内,卢七娘神态自若,眉宇间并无新嫁娘的羞涩忐忑,反倒一派坦然。她拉着两位好友的手,大大方方道:“是我父亲一位忘年交的长子,家世虽非顶顶显赫,但家风清正。父亲那人品性端方,孝顺父母,友爱弟妹,才学亦是扎实。”
听是卢尚书亲自看中并首肯的人,韦沉璧与杜翩翩心下稍安。
三人又了些体己话,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春狩。三饶父兄皆在随行之列,她们自然也在可去的“家眷”名单里。
卢七娘笑道:“这等热闹,我自是好奇要去的。”
杜翩翩也连连点头,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听公主今年猎场预备了好些稀罕玩意儿,自然要去瞧瞧。”
韦沉璧见两位好友兴致勃勃,便也微笑颔首:“既然如此,我也同去。”
从卢府归来,韦沉璧将探望之事告知母亲窦氏。
窦氏听后,心思活络起来,立刻着手准备给卢七娘添妆的礼物,又想到杜翩翩与女儿交好,便顺手也备下了一份厚礼,吩咐妥当收好,待来日两位姑娘婚期近时再送。
晚间昏定,一家人齐聚正堂。窦氏饮了口茶,缓缓开口道:“春狩之事已定,届时我带着三娘、六娘同去。”
她目光转向儿媳方氏,语气温和,“二娘,你届时便跟着二郎,不必在我跟前立规矩伺候,有三娘、六娘呢。”
侍立在一旁的四娘韦沉瑶闻言,眼中期待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却不敢出声质疑嫡母的安排。
窦氏眼角余光瞥见庶女的失落,却不点破,反而话锋一转:“四娘。”
韦沉瑶连忙抬头应道:“母亲。”
“我与你父亲此番离家,家中事务需人照管。”窦氏语气平稳,带着一丝托付的郑重,“你年纪渐长,此次便由你暂理家事。”
这是要她掌家?!
韦沉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一瞬,随即涌上心头的不是喜悦,而是惶恐。她连忙屈膝:“母亲,儿……儿年纪尚,从未经历过,只怕难当大任,有负母亲信任。”
窦氏却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谁又是生来就会的?你已十一岁,是该学着料理了。平日看你将自己院里的事管得井井有条,可见是个有心的。不过是自家门户内的一些琐事,即便偶有疏漏,也无妨。”
罢,又让人去请了韦沉瑶的生母陈氏过来。待陈氏到了,窦氏当着众饶面,将让韦沉瑶暂理家事的话又了一遍,并道:“四娘初次担此任,难免心中没底。阿陈,你从旁襄助,多看顾些,若见有不妥当处,指点她便是。”
陈姨娘乍闻此言,亦是惊讶,但很快便明白了主母的用意。
三娘十岁上下就掌过家,如今让四娘试手,也是应有之义。管家这事儿若不能在娘家学好,难道还要等出嫁后让婆母去教导?纵然是婆母肯教,女儿跟着婆母去学掌家,姑爷要给谁去照看?
陈氏心下感激,连忙应承下来:“夫人放心,妾身定当尽心,协助四娘。”
她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心翼翼问道:“那五郎和阿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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