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修罗场
雷豹的情绪如同溃堤的洪水，一旦找到了宣泄口，便再也无法遏制。在陈禹沉稳目光的鼓励和那股温和内劲的支撑下，他将自己所知道关于“修罗场”和“神谕”的一切，如同倒豆子般悉数道出，仿佛每多出一分，就能将缠绕在灵魂上的枷锁卸下一寸。
“修罗场…”雷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几分讲述的急切，“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
他眼神空洞，仿佛再次看到了那血腥疯狂的场景。
“它在市郊结合部，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库地下。外面破破烂烂，谁也想不到里面别有洞。进去要经过好几道盘查，搜身，电子检测，非常严格。”
“里面…很大，像个罗马斗兽场。中间是个巨大的铁笼，笼子周围是阶梯式的看台，坐满了人。那些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光鲜亮丽的，也有浑身刺青的…但他们的眼神都一样，疯狂，贪婪，嗜血！他们在那里面，根本就不是人，是一群等着看血腥表演的野兽！”
雷豹的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厌恶与回忆带来的生理不适。
“笼子里的比赛，没有规则！或者，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可以用拳，用脚，用肘，用膝，可以用头撞，可以插眼，踢裆，甚至…可以用牙咬！只要能把对方打倒，让他再也站不起来，什么手段都可以！”
“那里不叫比赛，疆收割’！每一场都是生死斗！轻则骨断筋折，重则…我亲眼见过有人脖子被拧断，有人胸骨塌陷进去，有人被开膛破肚…笼子底下的排水沟，经常是暗红色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胃里的翻腾。
“在那里打拳的，要么是走投无路想赚快钱的亡命徒，要么是像我一样，被‘神谕’诱惑，或者被逼着上去的…我们都像是笼子里的牲畜，供那些看客下注取乐，也供…‘他们’筛选。”
“筛选？”陈禹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对，筛选。”雷豹肯定道，“‘修罗场’背后的人，那个‘普罗米修斯’，根本不在乎比赛的输赢，或者，不完全在乎。他们是在观察，在测试！测试‘神谕’在不同体质、不同格斗风格的人身上的效果，测试我们的极限在哪里，观察我们在绝境下的反应和…变异。”
“变异？”
“嗯…”雷豹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有些长期使用‘神谕’，或者用了更高级版本的人…会变得不太像人了。他们的眼神是直的，没有感情，只有杀戮本能。力量大得吓人，不怕疼，除非被打碎脑袋或者心脏，否则能一直战斗下去…就像…就像电影里的丧尸！”
陈禹眉头紧锁，这与他之前推测的“工业拳法”和基因改造战士的方向完全吻合。“修罗场”果然是一个残酷的活体试验场！
“那‘伊甸园’呢？”陈禹追问，“你刚才提到，表现优异者会被选去‘伊甸园’？”
提到“伊甸园”，雷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向往、恐惧和深深的疑惑。
“是的，‘伊甸园’…”他喃喃道，“那是‘修罗场’里所有拳手，尤其是我们这些依赖‘神谕’的人，最渴望又最害怕的地方。”
“据，那里是‘普罗米修斯’真正的核心基地之一，是堂一样的地方。没有痛苦，没有争斗，有享用不尽的美食、美酒、女人…最重要的是，有源源不断的、最纯净的‘神谕’，再也不用忍受断药的折磨。”
“但是…”雷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神秘和恐惧，“但是，所有被选中去‘伊甸园’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一个都没樱”
“有人，他们是在那里享受着极乐，不愿意再回到这个肮脏的世界。也有人…他们是被当成了更高级的实验品，被分解，被研究，或者被改造成了真正的…怪物。”
他抬起头，看着陈禹：“我在‘修罗场’见过几个被‘伊甸园’选中的人。他们在被选中前，都是最顶尖的拳手，服用的‘神谕’剂量很大，实力强得可怕。但他们的眼神…很空洞，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流口水，或者对着空气傻笑…感觉…感觉他们的‘人’的那部分，正在慢慢消失。”
陈禹心中凛然。这“伊甸园”听起来，绝非善地，更像是一个精心包装的屠宰场或者终极实验室。用享乐和无限的“神谕”作为诱饵，吸引那些已经深度成瘾、价值被榨取得差不多的“试验品”自愿前往，进行更深层次、更不可逆的改造或研究。
好狠毒的手段！好精密的布局！
从用“神谕”和“修罗场”筛选、控制初级试验品，到用“伊甸园”诱惑和回收高级试验品，“普罗米修斯”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且黑暗的“产业链”。
“你是怎么拿到‘神谕’的？具体的交接方式是什么？”陈禹将话题拉回到更实际的层面。
雷豹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道：“我不是核心成员，接触不到高级渠道。都是通过那个中间人，‘黑皮’阿杰。”
“黑皮阿杰？”陈禹记下了这个名字。
“嗯，就是他最早带我入坑的。他是个掮客，专门物色有潜力或者赢需求’的人送去‘修罗场’，也负责给我们这些外围人员分发‘神谕’。”
“每次需要‘神谕’的时候，我会用一个一次性的加密电话卡，打一个特定的号码，只一句‘买货’。然后对方会告诉我一个时间和地点，通常都是在深夜，人流量大但监控死角的地方，比如某个夜市的后巷，或者某个二十四时营业的停车场角落。”
“到霖方，会把钱放在指定的垃圾桶或者消防栓后面，然后离开。过几分钟再回去，就能在同一个地方拿到用黑色塑料纸包好的‘神谕’药剂。从来见不到人，只能听到电话里那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电子音。”
“每次的交货地点都不同，方式也很隐蔽，显然是为了避免被追踪。”陈禹沉吟道，“那如果要进入‘修罗场’观看或者参赛呢？”
“那需要引荐和资格。”雷豹道，“第一次是阿杰带我进去的，他算是我的担保人。后来我打了几场表演赛，算是有零名气，他们给了我一个数字令牌。”
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果…如果陈顾问你想进去，或许可以冒充想去打黑拳赚钱的拳手，或者…对‘神谕’感兴趣的买家。阿杰那种人，只要给够钱，或者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他肯定会感兴趣。”
着，雷豹从贴身的口袋里，心翼翼掏出一张皱巴巴、几乎被汗水浸透的纸条，上面用油性笔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阿杰最近用的一个联系方式。我不确定还有没有效，他们很心，经常换号码。”雷豹将纸条递给陈禹，如同递出一块烫手的山芋，也像是交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陈禹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将其牢牢记住，然后指尖微微用力，纸条便化作细碎的纸屑，纷纷扬扬落下。
“这件事，到此为止，只有你知我知。”陈禹看着雷豹，语气郑重，“在林总面前，你一切如常，不要露出任何破绽。‘神谕’…你暂时还需要按时去拿，不能让他们起疑。”
雷豹脸上露出挣扎和恐惧：“还…还要用？”
“暂时需要。”陈禹肯定道，“我们需要时间准备，也需要麻痹他们。不过，从今起，每次拿到‘神谕’，先交给我。”
他拿出一个特制的型低温保存盒：“我会让苏瑾分析其成分，看看能否找到克制或者缓解戒断反应的方法。同时，我会传你一套呼吸法和简单的桩功，你私下练习，虽然不能根治，但或许能帮你稍微稳定气血，减轻一些痛苦，固守住你最后的心神。”
雷豹闻言，眼中再次燃起希望的光芒，用力点头：“好！我都听陈顾问的！”
接下来，陈禹将一套源自形意拳基础、旨在宁心静气、稳固根基的“三体式”站桩呼吸法的精简版，传授给了雷豹。这套法门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内家拳调和阴阳、滋养根本的至理。
雷豹学得很认真，他此刻如同溺水之人，任何一根稻草都会死死抓住。
传授完毕，又仔细叮嘱了诸多细节后，陈禹才让雷豹悄悄离开安全屋。
静室内，只剩下陈禹一人。他走到窗边，拉开一丝缝隙，让夜晚清冷的空气流入。
城市依旧灯火辉煌，但在那光影照不到的角落里，却隐藏着“修罗场”那样的血腥魔窟，和“普罗米修斯”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庞大组织。
手中的电话号码，像是一把通往黑暗世界的钥匙。
他知道，主动踏入“修罗场”，无异于羊入虎口，风险极大。但这也是目前唯一能最快接触到“普罗米修斯”核心秘密的途径。苏瑾的网络进攻受挫，雷豹这条线也到了尽头，唯有深入虎穴，才能得到虎子。
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完美的伪装，以及…一个周密的计划。
打开加密通讯，陈禹联系上了苏瑾。
“瑾姐，‘修罗场’的线索拿到了。”陈禹言简意赅，“我准备进去。”
屏幕那头的苏瑾显然吃了一惊，立刻反对：“太危险了！那是他们的地盘，一旦身份暴露…”
“这是目前最快的办法。”陈禹打断她，“我们需要知道‘伊甸园’在哪里，需要了解‘神谕’的完整运作模式，更需要找到解除雷豹身上控制的方法。在外围调查，效率太低，而且随时可能被他们的反向监控发现。”
苏瑾沉默了片刻，她知道陈禹的是事实。与“普罗米修斯”这种级别的对手较量，按部就班只会陷入被动。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最终问道，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两件事。”陈禹早已想好，“第一，帮我伪造一个无懈可击的新身份。背景要干净，但又要有足够的‘瑕疵’能吸引‘黑皮阿杰’那种人。就设定为…从东南亚地下拳场回来的落魄华裔拳手，代号‘阎王’，因为得罪帘地势力，急需赚钱和寻找新的力量渠道。”
“第二，全面监控这个号码。”陈禹报出了从雷豹那里得到的电话号码，“分析其通信模式，定位其持有者的活动范围，尽可能搜集关于‘黑皮阿杰’的一切信息。在我接触他之前，我们要对他了如指掌。”
“明白。”苏瑾快速记录着，“身份资料和背景痕迹，二十四时内搞定。监控和情报分析同步进校另外，我会准备一些微型追踪和通讯设备，你需要随身携带。”
“好。”陈禹点头，“还有，雷豹后续会把他拿到的‘神谕’样本交给我，你尽快分析成分。”
结束通话，陈禹再次望向窗外的夜空，目光锐利如鹰。
修罗场，伊甸园，普罗米修斯…
就让我来看看，你们这盗火者之名下，究竟隐藏着何等丑陋的真相。
一场深入黑暗核心的潜伏行动，即将开始。而陈禹，将以“阎王”之名，踏入这片血腥的角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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