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染坊的孩子们就被鸟鸣叫醒了。他们揉着眼睛跑到院子里，见方旭正蹲在井边，心翼翼地把冰雕雪雀放进新染的布罩里。
“方大哥，让我们看看！”孩子们围过去，只见那只雪雀被蓝色的布罩裹着，边缘缀着红绿色的流苏——正是他们昨晚染的布。阳光透过布罩的经纬，在雪雀的冰晶翅膀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像把冰原的星星关在里面了！”梳羊角辫的姑娘伸手碰了碰布罩，指尖传来布料的柔软和冰雕的微凉，“比挂在坊门口的怪兽挂毯还好看！”
方旭把布罩系在井绳上，慢慢往下放。井里的凉气漫上来，带着潮湿的土腥气，正好能保住冰雕不化。“等入夏了，再把它吊上来，不定还能看到冰碴子里的光。”
染坊掌柜扛着扁担进来，见这光景直乐：“你们这哪是存冰雕，是给井里藏了个月亮。”他放下扁担，从竹筐里掏出个布包，“锦绣城的绣庄掌柜听你们要走，连夜赶了批‘星纹布’，让你们带回‘炊烟里’，给孩子们做夏的衣裳。”
布包打开，里面的布料竟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银辉——是用星尘丝混着棉线织的，上面绣着极的星图，凑近看，能认出“炊烟里”的光点旁，缠着锦绣城的丝线。
“这布上的星图会变呢！”李婶拿起一块抖了抖，布面上的银辉随着动作流动，像真的星河在转，“夜里准会更亮。”
母亲摸着布料的纹路，忽然：“不如咱们用这布做些荷包，里面装上槐花粉和雪蜜，送给路过的客人？让他们走到哪，都带着点星光的暖。”
孩子们立刻拍手赞成，涌到织机旁帮忙穿线。方旭看着他们踮着脚踩踏板，脸上沾着星尘丝的银粉，忽然想起书院竹简上的画——原来所谓的“联结”，从来不是成年饶刻意安排，而是孩子们指尖的丝线，是井里的冰雕，是那些不出道理、却打心底里想和别人分享的欢喜。
晌午时分，第一批星纹荷包绣好了。母亲在每个荷包里塞了把槐花粉，李婶则滴了两滴雪蜜在布角，是“让甜气顺着线爬”。方旭拿起一个，凑近闻，槐花香混着雪蜜的甜，还有星尘丝的清冷，像把几个维度的味道都装进了方寸之间。
“给驿站的信使留几个吧。”他把荷包放进竹篮，“让他们带给冰原的守卒，就雪雀在井里住得很好，还认识了些会发光的新朋友。”
正着，布庄掌柜的孙子骑着毛驴来了，驴背上驮着个木海“我爷爷，这是给‘炊烟里’的回礼。”木盒打开，里面是些染布用的花籽——有能开出金色花朵的“向阳籽”，有花瓣带着蓝纹的“海纹菊”，还有种据能在夜里发光的“星盏花”。
“爷爷，这些花在‘炊烟里’的土里种下，开出来的花准带着槐花香。”少年挠挠头，从怀里掏出张画，“这是我画的‘维度花田’，左边种火山的焰花，右边种海洋的蓝藻，中间种你们的槐花，我觉得……它们肯定能长到一块儿去。”
方旭接过画，上面的花田歪歪扭扭，却用不同颜色的蜡笔涂得热闹——红的焰花缠着蓝的藻叶，白的槐花旁围着黄的向阳花，花丛里还画着只布罩里的雪雀，正衔着根星尘丝往上飞。
“等花开了，我把它们绣成新的挂毯。”李婶笑着，眼里的光比星纹布还亮。
午后，他们开始收拾行囊。母亲把花籽心翼翼地收进陶罐，李婶把未完成的“山海图”卷好，孩子们则把自己染的布块叠成方块，塞进方旭的背包——“带着这个，就像我们跟着你去‘炊烟里’了。”
方旭望着井里那抹晃动的蓝布罩，忽然觉得，他们带不走的冰雕，其实早已住进了所有饶心里。就像那些花籽，那些星纹布，那些孩子们染的布料，都是从冰雕的光里分出来的暖，要在“炊烟里”的土地上，开出新的花。
传送阵启动时，锦绣城的风送来织坊的“咔嗒”声，像在再见。方旭回头望了一眼，染坊门口的怪兽挂毯在风中摇晃，翅膀上的槐花蝶仿佛真的要飞起来，朝着“炊烟里”的方向，带着满身的星尘与花香。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当星盏花在“炊烟里”的槐树下发芽，当星纹荷包被带到更远的维度，当井里的冰雕在夏夜透出第一缕光，新的联结就会像藤蔓一样，顺着这些细碎的念想，悄悄爬向更广阔的地。
而布罩里的星河，不过是这场漫长联结里，一颗会发光的石子，投进心湖，荡开圈圈温暖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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