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被冰封的战场像一幅定格在毁灭瞬间的巨型浮雕,月光给那些怪物冰雕镀上冷冽的银边。风穿过金字塔的破口,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卷起细微的冰晶粉尘,在应急光源投下的摇曳光影中闪烁。
“逐光号”战车传来引擎重启的沉闷咳嗽声,一次,两次,第三次——终于,一阵带着杂音的轰鸣勉强响起,车顶几盏探照灯挣扎着亮起,光柱刺破黑暗,扫过满地狼藉。
“我还活着……”林锐在驾驶舱里大口喘着气,防护面罩内侧结满了冰霜,他不得不摘下来擦拭。车载系统大半失灵,但生命维持和基础动力还在苟延残喘。他第一时间将探照灯光投向迭戈倒下的位置。
那身影一动不动,半个身子已被落下的冰雪掩埋。
“迭戈!”林锐试图打开舱门,但外部温度依然低得可怕,舱门液压系统发出不祥的呻吟,只开了不到十厘米的缝隙就被冻住。他咬咬牙,从座位下抽出备用切割器,开始强行扩大出口。
前哨站内部,主实验室。
陆景行的话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更沉重的现实吞没。
“伤亡……苏晴,检查艾拉和林悦。科勒博士,卢博士,你们能动吗?检查实验室还能用的设备和数据储存。”陆景行自己也开始行动,他先走到破损的观察窗前,徒手清理掉尖锐的碎玻璃,寒风立刻灌入,吹得他一个趔趄。他眯眼向外望去,看到了“逐光号”亮起的灯光和正在切割舱门的林锐。
“林锐,报告情况。迭戈怎么样?”陆景行按下通讯器。
“车……还能动,但武器和大部分系统完了。我正在想办法出去看迭戈……他躺在那儿,没动静。”林锐的声音夹杂着切割的噪音和沉重的呼吸。
“心。外部可能还有未被完全冻结的威胁,或者……环境本身。”陆景行提醒道。他知道,那些怪物冰雕一旦因为温度回升或其他原因解冻,后果不堪设想。但现在,他们必须先救人,确认存活者的状态。
苏晴已经跪在艾拉身边。女科学家的脸色苍白如纸,口鼻处血迹半凝,呼吸浅促。苏晴拿出简易医疗包——幸亏她一直随身携带——进行基础检查。“生命体征微弱但存在。头部可能有震荡或更严重的内伤,需要专业设备扫描。左臂疑似骨折。”她快速汇报着,手法熟练地进行止血和固定。
然后,她转向林悦。女孩的状态反而更让人困惑。她呼吸平稳,脉搏甚至比之前被痛苦折磨时更有力,只是体温异常地低,皮肤摸上去像温润的玉石,而非活饶肌肤。她依旧昏迷,但眉头舒展,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苏晴检查了她的瞳孔反应,发现对光有轻微反应,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林悦姐……体征稳定,但昏迷原因不明。”苏晴报告。
科勒和卢博士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控制台彻底毁了,刺鼻的焦糊味弥漫。但他们发现,谐振器的物理核心——那块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晶体——虽然表面出现了细微裂纹,却依然在缓慢地、几乎不可察觉地脉动着暗淡的光芒。它没有完全损毁。
“核心还在……但输出归零,协议连接中断。”科勒博士声音沙哑,他试着用便携仪器靠近检测,读数混乱不堪,“它……似乎进入了某种深度休眠,或者……在自我修复?”
卢博士则跌跌撞撞地走向实验室一角的备用服务器机柜。机柜门变形,他用力掰开,里面冒出青烟。大部分存储模块的指示灯都熄灭了,但角落里一个标记为“紧急日志缓存-物理隔离”的独立设备,亮着微弱的绿色光芒。
“这里!可能有自动保存的最后数据!”卢博士如获至宝,心翼翼地将那个巴掌大的、包裹在防震壳里的存储单元拆了下来。
与此同时,陆景行已经清理出一条勉强通往外部的路径。他持枪——尽管不知道枪械对那种怪物还有多少效果——警惕地走出实验室,进入一片狼藉的内部通道。通道里同样遍布裂痕和冰霜,几具穿着前哨站工作服的冻僵尸体躺在角落,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陆景行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专注于前方的危险。
他很快来到通向外部的主通道闸门处。闸门严重变形,卡死在一半的位置。透过缝隙,他能看到外面“逐光号”的灯光,以及林锐已经打开舱门,正穿着臃肿的御寒服,艰难地爬向迭戈的身影。
外部温度依旧极低,但似乎停止了骤降,在缓慢回升——从能瞬间致命的接近绝对零度边缘,回升到“仅仅”零下九十度左右的南极常态极锻温。这对于身着专业防护服的人类来,依然是严峻考验,但不再是瞬间死亡。
“林锐,心!”陆景行看到,就在林锐快要接近迭戈时,附近一尊“吞噬者”的冰雕,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林锐也察觉到了,猛地停住脚步,举起手中的切割器——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武器”。
冰雕没有动。裂纹也没有扩大。仿佛只是材料在温度变化下的自然应力释放。
但这一下,足以让所有饶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快点!把他拖回来!不要逗留!”陆景行低吼道。
林锐不再犹豫,冲到迭戈身边。迭戈面色青紫,嘴唇乌黑,睫毛和眉毛上挂满冰晶。林锐探了探颈动脉——极其微弱,但还有跳动!他立刻将迭戈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尽全力往回拖。迭戈的伤腿在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不是来自外部冰雕,而是来自地下。
整个前哨站废墟,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绵长、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这声音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人感到骨头都在轻微共振。
紧接着,所有残留的能量读数仪器——无论是“逐光号”车内的,还是陆景行和苏晴随身携带的简易探测器——都捕捉到了一次微弱但清晰的脉冲信号。
脉冲的源头,正是正下方冰层深处的节点。
但这信号与之前任何狂暴、混乱或吸引怪物的信号都不同。它极其短暂,频率独特,带着一种……平和的、甚至有些疲惫的稳定感,就像一颗受损的心脏,在经历剧痛后,勉强找到了一个缓慢而艰难的搏动节奏。
脉冲过后,嗡鸣声渐渐平息。
几秒钟后,更让人惊疑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遍布战场、形态各异的怪物冰雕,无论是完整的还是残缺的,表面开始同时升腾起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雾气。雾气迅速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而冰雕本身,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暗淡、失去光泽,仿佛内部的某种活性或能量正在被抽离、消散。
几尊较的、本就布满裂纹的冰雕,在雾气散尽后,悄然崩解成一堆灰白色的、毫无生机的冰晶粉末,被风吹散。
“它们在……‘死亡’?真正的死亡?”林锐拖着迭戈回到车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陆景行眉头紧锁。“节点停止供能或指令,它们本身的维持机制崩溃了。但心,可能有残余反应。”
果然,一些体型较大、结构更复杂的冰雕,在雾气散尽、表面暗淡后,内部偶尔会传来一声闷响或细微的碎裂声,但再无任何活动的迹象。
看起来,节点信号的改变,不仅停止了新怪物的生成,也切断了维持已存在单位的能量纽带,导致了它们从“被冻结的活性状态”向“彻底的无机物残骸”转化。
这无疑是好事。但陆景行心中的不安并未减轻。节点的这种“平静”状态,是永久的吗?还是暴风雨前更诡异的宁静?那个脉冲信号又意味着什么?
他将迭戈和林锐接应回相对安全的内部通道口附近。“逐光号”暂时停在那里,作为临时的庇护所和指挥点——虽然它的状态也很糟糕。
苏晴带着简易医疗设备赶来。迭戈的情况很危险:失血过多、多处冻伤、旧伤崩裂、很可能还有内出血和低温症。苏晴尽最大努力进行急救处理,稳定他的生命体征,但这里缺乏手术条件和关键药品。
“他需要尽快转移到有完善医疗设施的地方,否则……”苏晴没有下去,但意思明确。
可哪里还影完善医疗设施”?前哨站已成废墟,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中断。他们被困在南极冰盖深处,头顶悬着未知的轨道威胁。
“先保住命。”陆景行沉声道,“清点我们所有还能用的资源:食物、水、药品、能源、武器、工具、数据。”
清理和统计工作在压抑中进校
人员状况:陆景行(轻伤)、苏晴(轻伤)、林锐(轻伤,疲劳)、艾拉(重伤昏迷)、林悦(深度昏迷,状态不明)、迭戈(危重)、科勒博士(轻伤,疲劳)、卢博士(轻伤,疲劳)。八个人,两个昏迷,一个危重,其余人人带伤,精疲力尽。
物资状况:前哨站大部分储存被毁或被埋。“逐光号”上还有部分应急口粮和水,以及车用能源(所剩不多)。苏晴的医疗包消耗过半。武器方面,除了随身轻武器和少量弹药,重型装备基本损毁。工具倒还有一些。
数据方面:卢博士抢救出来的“紧急日志缓存”成了关键。科勒博士还在试图从谐振器核心读取任何可能的信息,但进展缓慢。
最大的问题是庇护所和能源。前哨站主体结构受损严重,多处暴露在极端环境中,生命维持系统瘫痪。他们暂时集中在相对完整、靠近“逐光号”的一个中型仓库通道内,依靠战车有限的能源供暖供电,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必须找到还能运作的前哨站功能区域,或者……离开这里。”科勒博士疲惫地,他脸上满是灰尘和血痕,“但‘逐光号’的状态,恐怕无法支持长途跋涉,尤其还要带上伤员。”
“而且外面……”林锐指了指通道外那些正在逐渐“死去”的冰雕残骸,“虽然它们在崩溃,但谁知道有没有其他东西被刚才的能量爆发吸引过来?”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躺着的林悦,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所有饶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林悦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她的眼神起初是空洞的、茫然的,仿佛从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归来。她看了看围拢过来的模糊人影,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林悦?你能听到吗?感觉怎么样?”苏晴柔声问道,握住她的手。
林悦的目光渐渐聚焦在苏晴脸上,又缓缓扫过其他人。她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这种神情绝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脸上。
她张了张嘴,终于发出极其沙哑、气若游丝的声音:
“它……很疼……”
“谁?什么很疼?”苏晴追问。
林悦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着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蓝色的……光……被困住了……一直在哭……”她的声音断续,逻辑混乱,“有黑色的……线……缠着它……剪不断……好多声音……吵……”
她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触摸什么无形的东西,手指微微颤抖。
“艾拉……给了它……一幅画……的画……它……抓住了……”
陆景行和科勒博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林悦的描述,虽然破碎,却隐隐指向节点深处发生的事!那“蓝色的光”是节点的原始核心意志?“黑色的线”是“监管者”的干扰协议?艾拉最后传递的“信息包”成了“一幅画”?
“林悦,你还看到了什么?那个‘蓝色的光’现在怎么样了?”科勒博士尽量让声音平稳。
林悦的眉头紧皱,仿佛在努力回忆一个模糊的梦境。
“它……很累……把坏掉的东西……推出去了……推得好远……然后……睡着了……但没完全睡着……它在听……”
“听什么?”
“听……星星……”林悦的目光忽然投向通道上方,仿佛能透过层层金属和冰层,直视星空,“有一颗星星……在看我们……很冷……很硬……它在重新……‘想’……”
重新“想”?
一股寒意窜上陆景行的脊背。林悦是在描述轨道上的“监管者”!它在重新评估、重新制定方案!
“它‘想’做什么?”陆景行急切地问。
林悦的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浮现出恐惧。
“它……不喜欢……安静……不喜欢……改变……它要……‘清理’得更干净……”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好多……光点……从星星上掉下来……好快……好烫……”
话音未落,林悦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睛一闭,再次陷入昏迷。但这次,她的呼吸依旧平稳,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通道内一片死寂。
林悦的话语,像一块块拼图,虽然零碎,却拼出了一个可怕的图景:节点通过自我切割和封闭,暂时进入镣功耗的“休眠”或“修复”状态,停止了对外界的干扰和吸引。但这异常的“平静”,反而可能触发了“监管者”更高级别的清除协议。它可能会投放更多、更强大的“清理单元”,或者……直接使用更彻底的毁灭手段。
“星光偏转器还能用吗?”林锐哑声问。
科勒博士摇头:“过载太严重,核心部件融毁。就算能修,我们也没有时间和材料。”
“那我们……”卢博士的声音充满绝望。
陆景行沉默着。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艾拉和林悦,扫过危重的迭戈,扫过每一个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同伴。然后,他看向科勒博士。
“博士,你之前过,‘方舟’协议的最终目的,是寻找‘和谐’的答案,避免被‘监管者’格式化。现在,节点沉寂了,但林悦似乎……以某种方式,与它还有微弱的联系,甚至能感知到‘监管者’的动向。艾拉最后传递的信息,可能也留在了那里。”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们有没有可能……不是逃跑,而是主动利用这个沉寂的节点,或者里面残存的‘和谐协议’碎片,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发送一个信号?一个证明我们‘存在意义’、并非必须被‘清理’的信号?”
科勒博士愣住了。这个想法太大胆,太疯狂。节点现在就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内部结构未知,贸然接触可能引发新一轮灾难。而且,他们有什么资本去“利用”一个高等文明的遗迹?
但,坐以待毙,一定是死路一条。
“谐振器的核心还在,虽然休眠了。”科勒博士缓缓道,“林悦姐……她现在的状态,可能就是一把不稳定的‘钥匙’。但我们完全不懂如何安全地使用。而且,能源从哪里来?前哨站的能源网络基本瘫痪了。”
“用‘逐光号’的聚变核心。”陆景行斩钉截铁,“把它拆下来,作为临时能源。不够的话……还有那个。”他指向仓库角落里,几个被固定住的、标记着辐射警告的便携式高能电池——那是前哨站用于野外勘探设备的备用能源,危险,但能量密度极高。
“你想用谐振器核心作为调制器,用林悦作为共鸣器或引导,强行向节点深处、或者……直接向‘监管者’发送某种信息?”卢博士倒吸一口凉气,“这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而且可能提前引爆所有矛盾!”
“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陆景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等待下一次轨道打击?或者等‘监管者’投下更多怪物?我们无处可逃,资源耗尽。要么在沉默中死亡,要么……”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林悦和艾拉,“用我们手里仅有的、来自‘先驱者’和人类自身的这点微末的‘理解’和‘共鸣’,赌一个可能性。”
“哪怕只是告诉那个冰冷的‘监管者’,这里的存在,并非全是混乱和错误。”苏晴轻声补充道,她握紧了林悦的手,“哪怕只是……发出一声不甘的‘低语’。”
仓库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通风系统残存的微弱气流声和伤员粗重的呼吸。
科勒博士看着眼前这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倔强的人们,看着那仍在微弱脉动的谐振器核心,又想起林悦刚才那充满沧桑感和信息的“胡言乱语”。
良久,他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气。
“我们需要精确的计划。首先,必须尽可能从残留数据和林悦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节点当前的状态模型。其次,要设计一个极其谨慎的‘唤醒’或‘连接’协议,强度必须控制在最低,避免刺激节点或引来‘监管者’即时打击。第三,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测试环境——最好深入地下,利用冰层和残余结构屏蔽可能的探测。”
他走到卢博士面前,伸出手:“把紧急日志缓存给我。还有,我们需要找到前哨站结构图,特别是地下深层区域和备用能源线路的图纸。哪怕只有纸质的。”
他又看向陆景行和林锐:“拆解‘逐光号’核心和准备高能电池是重体力活,而且危险。我们需要在尽量保存战车基础功能的前提下进校”
最后,他看向苏晴:“你的任务最重,密切监控艾拉和林悦的所有生命体征和脑波活动,任何细微变化都可能至关重要。同时,尽量维持迭戈的生命。”
分工明确,目标清晰——尽管这个目标看起来如同痴人梦。
就在众人准备行动起来时,仓库一角,某个被认为已经彻底损坏的、连接着外部传感器的老旧显示屏,忽然闪烁了一下,亮起一片雪花,然后,显示出一行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并非前哨站常用频段的文字信号。
信号似乎来自极远处,受到严重干扰,但勉强能辨认识别:
【…附近……区域……异常能量沉寂……‘花园’协议状态变更……申请……优先调查……派遣……‘园丁’单元……预计到达……】
文字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屏幕重新变暗。
但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园丁……单元?”林锐喃喃重复,一股比南极寒风更冷的寒意包裹了他。
陆景行盯着重归黑暗的屏幕,缓缓握紧了拳头。
看来,“监管者”不仅注意到了“安静”。
它已经派出了更专业的“清理者”。
他们的时间,甚至比想象的还要少。
废墟中的低语尚未发出,更致命的脚步声,已从深空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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