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踢踢踏踏地走着，不时侧头望眼身旁紧随的白雪，兴奋地仰头嘶鸣，喷了喷鼻息——这回白雪总算没再远远缀着，并肩而行的模式叫它格外满意。
沈念见林凌一直心事重重，并不敢出声打扰，可已经上路近一个时辰了，这人还是一言不发，他想起这几日发生的各种混乱与误会，低头看向对方裹着绷带的手腕，心情忍不住有些低落。
林凌这般聪慧厉害的人，若不是跟自己在一起，根本不会受伤虚弱。犹记初遇时，对方还是孩童般随性心性，想高歌便不顾场合，万事皆以自身喜好为先，何曾有过这般愁绪缠身的模样？
若不是被自己拖累......沈念咬住下唇，强忍泪意，头却还是下意识低了下来。
林凌确实陷在思绪里近一个时辰，乱麻似的念头总算渐渐理出脉络。
他喜欢阿呆什么模样？
从前他一心要娶下第一美人，四处游荡只为看尽世间绝色，偏巧捡了个仆人，一切就彻底变了。对沈念的在意来得莫名，视线总忍不住落在他身上，不经意间便被这般可怜可爱的孩儿吸引。那时他又瘦又，风一吹便倒的模样，偏偏性子还倔，遇到难事也不愿意求助，又不爱话，总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自己，似是漩涡，一点点就把自己的心越扯越近，完全无法逃离。
沈念是男子，年纪还这般，那时模样也并不出众，可自己就是被吸引了，就是沉沦了，还越陷越深。
这份特殊的在意，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初见他的浅笑时？不，应该还更早一点。
是鬼使神差吃掉他舔过的糖葫芦，发现洁癖唯独对他失效，听闻他已十四岁时，心头莫名泛起欣喜那一刻？
不......还要更早一点。
难道是在药王谷，同意让他爬上自己脊背时？自己可从未让人这般靠近......
林凌缓缓闭眼，心底迷雾终是散去——是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动了心。
那双清亮眸子嵌在脏兮兮的凹陷脸庞上，即便满身伤痕、满脸血污，衣物破旧不堪，身子瘦得只剩骨头，也比世间所有事物都干净，让他一眼记到如今。
他喜欢的沈念，无关高超医术，无关绝色容颜，只爱他眼底的纯粹，心底的良善。那是不受外物侵扰的本真，是最鲜活的沈念。
我喜欢的，是真实的沈念。
终于驱散了所有迷雾，林凌睁开双眼，嘴角慢慢弯出弧度，又挂回了那副散漫的笑，一低头，见到沈念低垂得快要贴上胸膛的头，笑容顿时僵住了。
“阿呆这是怎么了？”他收紧搂在沈念腰间的手，另一只手抬起对方下巴，将人带得抬头转脸。
那双他最偏爱的眸子里，裹满悲伤与不安，虽没掉泪，眼角却已泛红。
沈念没答，反倒轻声问：“你在想什么？这么久都不话。”
“我在想......”林凌低头啄了啄他的唇，语气带笑，“还有四十日，就是阿呆的十五岁生辰了，该在哪里为你举办束发之礼好呢？”
“你！”悲伤瞬间褪去，红晕猛地爬上沈念脸颊，他抬手轻捶了下这人，转头避开目光，结结巴巴道：“在、在哪里都好......”
只要这人好好陪在身边，在哪里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林凌笑得狡黠，“要不带你回家，直接办婚礼？”
“你我皆是男子，怎可办婚礼？又不是在金陵。”沈念心跳急促，分不清是期待还是羞赧，声音都轻了几分。
“这么，阿呆是愿意嫁我？要不要稍微犹豫一下？”林凌故意打趣。
“有什么好犹豫的.......”沈念声音细若蚊蚋，却逃不过林凌灵敏的听觉。林凌望着他泛红的耳尖，伸手轻轻捏了捏，顿觉手感绝佳，顺势揉了起来。
“阿呆这般招人疼，婚礼定要八抬大轿，高调迎娶，让世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好不好？”他笑吟吟道。
这人又调戏自己了！嘴里的话总是半真半假，真拿他没办法！沈念拍开他的手，将自己烫得快熟聊耳朵抢救出来，没好气地哼了声，忽然灵机一动，决定反将对方一军：“那可好了，没有八抬大轿，我可不嫁——不对！为什么是我‘嫁’？我也能红绸绑马，将你八抬大轿风光迎娶进我沈家。”
差点就要被这人带偏了，好险！
“也可以呀！”林凌的笑容意味深长，可惜沈念背对着他没看见，只当是寻常打趣，“那我回家就开始绣鸳鸯喜帕，静候阿呆八抬大轿来娶我了哦？”
......
不过是慢骑赶路，阿依娜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得移位。色渐暗，总算等林凌一行人停在镇客栈门前，她悄悄擦去额头冷汗，暗暗松了口气。
想不到自己的身子竟虚弱至此，阿依娜咬了咬唇，犹豫地瞥了眼身旁的阿岩，既担心他察觉异常，又不敢问，只能装作无事，吩咐众人入住同一家客栈。
阿岩故意在店外等了一刻钟，才齐齐内进，却发现在上一家客栈甚少出房门的那三人，如今竟就坐在客栈大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跟着我们作甚？”林凌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阿岩视线扫过脸色苍白的阿依娜，上前一步沉声道：“不过恰巧同路，兄台未免太过敏福”罢朝下属递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刻上前与掌柜订房。
众人落座，店二热情上前，阿岩刚要开口点菜，忽然浑身一僵，缓缓转头看向林凌。
他们桌上空空如也，入店不过一刻钟，绝无可能吃完晚饭。既不入房也不点餐，还特意等他们进门点破跟踪，难道是......
果然，林凌径直起身，似笑非笑扫了他们一眼，转身慢悠悠走出客栈。
“圣女......”
阿依娜狠狠瞪了阿岩一眼，立刻起身追出去。好在林凌几人走得不快，她出门时，三人刚翻身上马。阿依娜眼珠一转，心头顿生一计。
“公、公子，”短短十几步路，她走得气喘吁吁，快步上前张开手，拦在叶欢的马前，“上回我问您的事，您考虑清楚了吗？”
林凌上下打量她，才发现这姑娘生得极美，堪称绝色，不知叶欢何时惹来这般桃花。他侧头看向叶欢，虽看不清面具下的神情，却见对方耳廓泛红，顿时起了看戏的兴致。
“姑娘，我已经明确拒绝你了，请你莫要纠缠。”叶欢庆幸自己戴了面具，没人看见他泛红的脸，扯了扯缰绳想绕开。
阿依娜横跨一步，再次挡在白马面前，委屈道：“是我生得不够好看吗？从未有人拒绝过当我的情夫，为何你偏要拒绝？”
这话一出，连沈念都惊得瞪大了眼——这般法，她竟有不少情夫？苗族风俗竟如此开放？
“不是！”叶欢避开她的目光，不敢直视这过分大胆的姑娘，却被拦着避不开，只好如实道：“我仍随师父学医，暂不打算成家，姑娘请让开，我非你良人。”
阿依娜立刻转头看向红马上的二人，语气带着几分娇蛮任性：“你们谁是他师父？我把话撂这了，要么把他留下，要么我就一直跟着，你们选一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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