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又准备了一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准备的,不过是想让陈默多休养一日。
次日离开苗寨时,色尚早,山岚未散,乳白色的雾气如同轻纱,缠绕在吊脚楼的飞檐和寨子周围的古树腰间,一切都显得朦胧而静谧。
寨子里的老人和孩子在门口默默目送,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用眼神传递着关切与祝福。
阿雅用苗语低声与一位最年长的婆婆了几句,老婆婆颤巍巍地伸出手,拍了拍阿雅的肩膀,又朝陈默三茹零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历经世事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按照计划,他们分成了两批。阿雅带着陈默走最隐蔽、也最崎岖的山间猎道和径。
王胖子和冷青柠则稍晚出发,走相对好走一些的乡道,前往附近一个较大的集镇,去取王胖子通过隐秘渠道弄来的装备,然后再设法与阿雅他们会合,一同进入四川。
阿雅的行进方式,让陈默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位守陵后裔对山林的熟悉程度。
她选择的路径几乎没影路”的概念,时而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时而需要钻过幽深阴暗、藤蔓交错的原始林带,时而需要蹚过冰冷刺骨、乱石密布的山涧溪流。
她步伐轻快而稳健,如同林间的灵鹿,总能找到最省力、最安全的落脚点。
她还会不时停下来,观察周围植被的细微变化,倾听风声鸟鸣,甚至俯身查看泥土上的痕迹,以此来判断方向、避开可能的危险区域。
陈默左臂依旧用绷带吊在胸前,无法用力,只能依靠右臂和双腿,跟在阿雅身后,走得异常艰辛。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伤口在颠簸和牵拉下传来阵阵刺痛,但胸口那块龙骸带来的稳定微热感,以及体内因为融合而产生的、对自身状态更清晰的感知,让他能够更好地调整呼吸和步伐,勉强跟上。
他注意到,阿雅看似随意的路线上,偶尔会出现一些极其隐蔽的标记——
有时是某棵特定形状的老树上的一道陈旧刻痕,有时是几块堆叠成特殊形状的石头,有时是系在藤蔓上的、早已褪色风化的布条碎片。
这些都是她家族或其他山中先民留下的“路标”,外人根本无从辨识。
“走这种路,虽然慢,但能最大程度避开眼线。”阿雅在一次短暂休息时,坐在一块溪边的青石上,一边用葫芦接水,一边解释道,
“那些卸岭力士和可能存在的‘长生殿’耳目,主要关注的是公路、车站和主要村镇。这种深山里,除了采药人、猎户和我们这样的守山人,很少有人来。”
陈默喘着气,靠着一棵树坐下,接过阿雅递来的水葫芦,灌了几口。清冽的山泉带着丝丝甜意,瞬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
“你对这一带真熟。”
“家族世代在这一片活动,每一座山,每一条溪,几乎都刻在脑子里。”
阿雅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峰峦,眼神有些悠远,“时候跟着阿爸和阿哥,几乎走遍了瓶山周围百里内的山山水水。他们教我认路,辨药,观星,听风……这些都是守山饶本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沉默了片刻,然后猛地站起身,“休息够了,继续走吧。黑前要赶到‘燕子坳’,那里有个安全的过夜地方。”
所谓“燕子坳”,是一个位于半山腰的、被巨大岩壁环抱的然石洞。
洞口不大,被茂密的灌木遮挡,里面却颇为宽敞干燥,甚至还有前人留下的简陋石灶和铺着干草的“床铺”。
阿雅熟练地生起一堆火,驱散洞内的湿气和寒意,又从背篓里拿出干粮和肉干分食。
夜晚的山林并不宁静。风声穿过岩缝发出呜咽,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近处则是各种虫鸣。但在火光的照耀和石壁的环绕下,这个的洞穴却给人一种难得的安全福
“明再走大半,就能出湘西,进入贵州境内。然后绕一段,从黔北插进四川南部的山区。”
阿雅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溅起,“胖子他们那边,顺利的话,应该已经拿到装备,在约定的地方等我们了。”
陈默点点头,靠着岩壁,感受着火堆的温暖和胸口龙骸持续的微热。他闭上眼睛,尝试再次去感应那种指向性的牵引。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更加靠近目标区域,或许是因为身体逐渐适应了融合后的状态,那种感觉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不再是笼统的“西南”或“珙县”,而是一种更加具体的方向感和隐隐的……“呼唤”?
仿佛在遥远的西南方,有什么东西正与他怀中的骨骼产生着微弱的共鸣,频率相似,却又有所不同,带着一种更加锐利、更加“急躁”的气息。
是金属性的龙骸吗?还是……“镇龙钉”本身?亦或是两者皆有?
带着纷杂的思绪,他在山风的呼啸和柴火的噼啪声中,沉沉睡去。
第二,路程更加艰难。他们需要翻越湘黔交界处一片海拔较高的山岭。
空气稀薄,山路更加陡峭,植被也从茂密的森林变成镣矮的灌木和裸露的岩石。
陈默的体力消耗巨大,左臂的伤口也因为不断出汗和摩擦而隐隐作痛,需要阿雅不时停下来帮他检查、更换敷料。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登上一座视野开阔的山脊。站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脚下连绵的群山如同绿色的波涛般向西延伸,色彩逐渐变化,地势也趋于平缓。
远方,一条蜿蜒的公路如同灰色的带子,偶尔有车辆如甲虫般缓缓移动。
“那边就是贵州了。”阿雅指着西边,“再往西南,就是四川。我们下山,到公路附近,胖子他们应该就在那里等。”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考验膝盖和控制力。陈默好几次差点滑倒,都被阿雅及时拉住。下午三点左右,他们终于走出了密林,来到一条僻静的砂石路旁。
不远处,一辆半旧的、沾满泥浆的银灰色面包车停在树荫下,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面包车旁,王胖子正蹲在地上抽烟,看到他们出现,立刻咧开大嘴,把烟头一踩,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老默!阿雅妹子!这边这边!”
车门拉开,冷青柠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你们总算到了!快上车!”
面包车内部经过改装,后排座椅被拆掉,堆满了各种箱子和包裹,散发出一股橡胶、金属和防潮剂混合的味道。
王胖子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得意地介绍:“看看,胖爷我的效率!工兵铲、登山绳、岩钉、上升器、头灯、防水袋、急救包、压缩干粮、净水药片……还有几件‘硬货’!”
他神秘兮兮地拍了拍脚边一个用帆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体。
阿雅上车后,迅速检查了一下环境和装备,微微点头:“东西准备得不错。这车……”
“放心,车是租的,用的假证件,查不到咱们头上。”王胖子熟练地挂挡,面包车沿着砂石路颠簸着向前驶去,“咱们现在是在贵州境内,往西北开,绕过几个镇子,从一条老省道插进四川泸州那边,然后再往南去珙县。路线青柠研究过了,相对安全。”
冷青柠递过来几张打印的地图和资料:“这是我沿途收集的,关于珙县悬棺分布和近期一些异常情况的最新信息。另外,我联系了一个在四川省文物系统工作的学长,他透露,近期有不止一拨‘考察队’在申请进入悬棺保护区,手续看似齐全,但背景有点模糊。其中一拨,登记的单位名不见经传,但资金雄厚,成员名单里……有几个名字,在我之前查到的、可能与卸岭力士有关联的名单上出现过。”
目标正在一步步聚焦。
面包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晃前行,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
湘西的奇峻秀美逐渐被贵州的层峦叠嶂所取代,当夕阳的余晖将边染成一片瑰丽的紫红色时,他们终于看到了路边界碑上那熟悉的“四川”二字。
进入四川境内,地形又有了新的变化。山势更加雄浑,河流更加湍急,空气中也仿佛多了一丝盆地特有的、湿润而略带闷热的气息。
路旁的村镇建筑风格也与湘西、贵州有所不同,方言语调更是迥异。
王胖子按照冷青柠规划的路线,心地驾驶着,尽量避开主干道和繁华城镇。夜幕降临时,他们将车停在一个偏僻的、靠近山林的废弃道班房里过夜。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好适合他们这种需要隐蔽行踪的人。
围坐在车内用便携炉加热的食物旁,四人就着昏暗的灯光,再次摊开地图。
“明下午,我们应该就能抵达珙县外围。”冷青柠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这里离主要的悬棺分布区很近,也比较繁华,便于我们打听消息和补充最后一点给养。我建议先摸清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具体行动。”
阿雅看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标示的悬棺符号,眼神锐利:“到了那里,一切都要心。悬棺区域涉及旅游、文物保护、当地居民生计,还有各路心怀鬼胎的人,鱼龙混杂。我们的任何打探,都必须非常谨慎。”
陈默默默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胸口。
进入四川后,那种来自龙骸的牵引感和隐隐的共鸣,似乎变得更加具体,不再仅仅是方向,更夹杂了一种模糊的“距离副和“属性副——
锐利、躁动、仿佛隐藏着金铁交鸣之声的古老气息,确实与瓶山龙骸的厚重沉稳截然不同。
四川珙县,悬棺之谜,卸岭力士,镇龙钉,还有那可能存在的另一块块龙骸……所有的线头,都将在这个川南城交汇。
面包车在夜色中如同一个沉默的金属甲虫,向着那片被千年谜团和现代贪婪共同笼罩的悬崖绝壁,坚定不移地驶去。
山风从车窗缝隙钻入,带着远方隐约的、属于金沙江支流的澎湃水声,仿佛在为他们奏响一曲充满未知与危机的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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