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喜能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在颤抖,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她从未见过的暴戾。
但下一秒,他松开了拳头。
“是,”他,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炸开,“我父亲死的那,我确实在海城。之后我消失了三年,去了国外。再回来时,我接近了迟叔,成为了他的助手。”
他承认了。
迟喜的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夜沐伸手想扶她,但她避开了。
“为什么?”她问,声音在颤抖,“为什么要接近我爸?”
“因为我想知道真相。”夜沐看着她,眼神恳切,“我想知道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官方是车祸,但我不信。我想知道,迟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所以你利用我?”迟喜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你照顾我,对我好,让我爱上你……都是为了查清真相?”
“一开始是。”夜沐坦然,“但喜,人是会变的。我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迟叔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他没有主动举报我父亲,他是被胁迫的。而且……他一直在后悔。”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靠近她,但迟喜后退了。
“后悔?”她笑了,笑得很凄凉,“后悔什么?后悔害死了你父亲?所以他就把我赔给你?用他女儿的一生,来偿还欠你父亲的债?”
“不是这样的!”夜沐急了,“迟叔不知道我在调查!他把我当成可以托付的人,他是真心信任我!”
“然后你就利用了他的信任!”迟喜尖叫,“夜沐,你让我觉得恶心!”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夜沐的心脏。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厌恶和痛恨,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
“喜……”他喃喃。
“别叫我!”迟喜往后退,一直徒讲台边缘,“十二年……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在你编造的谎言里。我以为你是全世界最爱我的人,结果呢?结果你只是在演戏!演一场长达十二年的复仇戏!”
她转身,面向镜头,脸上全是泪:“各位,今的发布会到此为止。关于夜沐先生的一切,我不做评论。从今起,我和他再无瓜葛。”
完,她冲下讲台,朝会场外跑去。
“喜!”夜沐想追,但被记者团团围住。
“夜先生,迟姐的是真的吗?”
“您真的利用了她十二年?”
“您父亲的事故和迟东海先生到底有什么关系?”
问题像潮水一样涌来。
夜沐站在原地,看着迟喜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神空洞。
江屿站在不远处,脸上是胜利者的笑容。
但夜沐没有看他。他只是看着迟喜离开的方向,很久,然后对着话筒:
“今的发布会到此结束。所有问题的答案,我会在一周后的正式声明中给出。”
他推开记者,朝迟喜离开的方向追去。
但迟喜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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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屿的沙滩上,迟喜赤着脚,漫无目的地奔跑。
海风很大,吹得她头发凌乱,眼泪刚流出来就被吹干。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跑,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个欺骗了她十二年的男人。
“喜!”
夜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迟喜没有回头,反而跑得更快。但她的体力很快耗尽,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沙滩上。
夜沐冲过来,想扶她,但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
夜沐跪在她面前,脸色苍白:“喜,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迟喜抬头看他,眼睛红肿,“解释你怎么精心策划了十二年?解释你怎么把我骗得团团转?夜沐,你演技真好,真的。奥斯卡都欠你一座金人。”
“我没有骗你!”夜沐抓住她的肩膀,“是,我一开始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但后来我是真的爱你!”
“什么时候开始的?”迟喜问,“是从我十八岁偷亲你的时候?还是从我赌气结婚的时候?还是从我们上床的时候?夜沐,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从‘演戏’变成‘真爱’的?”
夜沐张了张嘴,却不出话。
“不出来,对吧?”迟喜笑了,笑得很凄惨,“因为连你自己都分不清。你活在你父亲的影子里太久了,久到把复仇当成了人生唯一的目标。你对我好,照顾我,可能连你自己都骗过了,以为那是爱。”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但江屿撕开了你的伪装。夜沐,你看着那张照片时的反应,骗不了人。你恨我父亲,恨所有害死你父亲的人。而我,是仇饶女儿。”
“你不是!”夜沐也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喜,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我分得清!”
“你分得清吗?”迟喜看着他,眼神冰冷,“如果你分得清,为什么不敢用你父亲的坟墓发誓?为什么在江屿那么恶毒的诅咒面前,你不敢反驳?”
夜沐的手松开了。
因为他确实不敢。
父亲的死,是他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他可以承认父亲是罪犯,可以接受父亲罪有应得,但他无法接受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无法接受那些举报父亲的人,逍遥自在地活着。
而迟东海,是其中之一。
“看,”迟喜后退一步,“你不敢。”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夜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大声:“我父亲死的那,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迟喜的脚步停住了。
“凌晨两点,”夜沐的声音在海风中飘散,“他打给我,‘沐,爸爸对不起你。但你要记住,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然后电话就断了。”
他走到她身后,声音低沉:“三个时后,警方通知我,他出了车祸,车毁人亡。但尸检报告显示,他在车祸前就已经死了——心脏中弹。”
迟喜猛地转身。
“官方隐瞒了真相。”夜沐看着她,眼泪终于掉下来,“他们我父亲是拒捕时被击毙的。但我知道不是。他那晚上是要去自首的,他约了警方的人见面。但他没活到见面的时候。”
海风呼啸而过。
迟喜看着他脸上的泪,心脏一阵绞痛。但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所以呢?”她问,“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我查了十二年,”夜沐,“最后发现,那晚上和你父亲见面的人,不止警方的人,还有江振涛。他们三个人——我父亲,你父亲,江振涛,原本是要谈一笔交易的。但最后,只有两个人活着离开了。”
迟喜的呼吸停住了。
“你是……”
“我不知道。”夜沐摇头,“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我父亲的死,和你父亲、江振涛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接近你父亲,想查出真相。”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但喜,在查的过程中,我发现你父亲并不是坏人。他是被胁迫的,他一直在活在愧疚里。他照顾我,培养我,甚至把最重要的东西——你,托付给我,都是因为他想赎罪。”
“所以你就接受了他的赎罪?”迟喜甩开他的手,“用我来赎罪?”
“不是!”夜沐急切地,“喜,我爱你,和你父亲无关!是因为你是你!是因为这十二年,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笑,看着你哭,看着你从一个女孩,长成现在这样……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是,一开始我是有目的的。但后来不是了。早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港口事故后,我本可以离开,可以彻底摆脱过去。但我没有,因为我放不下你。你结婚的时候,我本可以放手,但我没有,因为我做不到。”
他的眼泪滴在她脸上,滚烫:“喜,我不是在演戏。我是真的……真的爱你爱到快要疯了。”
迟喜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十二年、也恨了不到一个时的男人。
她应该恨他的。恨他欺骗,恨他利用,恨他把她的整个人生都变成了他复仇计划的一部分。
但看着他眼中的泪,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她的心却在动摇。
“夜沐,”她轻声,“我需要时间。”
“我给你时间。”夜沐立刻,“多久都校但不要离开我,喜,求你了。”
迟喜摇头:“不,我要离开。”
夜沐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要回海城。”迟喜,“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想清楚这一切,想清楚我们之间,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那我陪你……”
“不要。”迟喜打断他,“你留在这里,处理你的事。新闻发布会,受害者家属,江屿的指控……这些都是你要面对的。”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等我想清楚了,我会联系你。”
“喜……”夜沐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夜沐,”迟喜看着他,眼泪也掉了下来,“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让我走。给我空间,给我时间。这是我现在唯一的要求。”
海风呼啸,海浪拍打着沙滩。
两个人站在沙滩上,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许久,夜沐缓缓点头:“好。我让你走。”
他转身,朝远处的周谨做了个手势。周谨会意,开始安排船只。
“但喜,”夜沐转回身,看着她,“走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爱你。”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无论你相不相信,无论你原不原谅我,这句话永远是真的。而且……”
他顿了顿:“我会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迟喜看着他,没有话。
十分钟后,快艇准备好了。
迟喜登上船,没有回头。
夜沐站在码头上,看着船渐渐远去,变成海面上的一个点。
周谨走到他身边:“夜总,接下来怎么办?”
夜沐看着海面,眼神空洞:“联系律师,准备起诉江屿诽谤和敲诈。联系媒体,发布正式声明,公开所有能公开的资料。另外……”
他顿了顿:“查江振涛。我要知道他和我父亲、迟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周谨犹豫了一下,“那迟姐那边……”
“派人跟着她,保护她。”夜沐,“但不要让她发现。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就让她静一静。”
周谨点头,转身去安排。
夜沐独自站在码头上,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全是迟喜的照片——笑的,哭的,生气的,撒娇的。从十二岁到三十岁,每一张,他都珍藏着。
他翻到最近的一张,是昨早上,迟喜在花园里浇花的侧影。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笑得眉眼弯弯。
那时,她还不知道真相。
那时,她还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夜沐闭上眼睛,把手机贴在胸口。
“喜,”他低声,“对不起。”
“但我会用余生,来证明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快艇消失在视野尽头。
而初雪屿的上空,人造降雪系统又启动了。
雪花在热带阳光中飘落,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第十七章(钩子)
一周后,海城。
迟喜坐在父亲的墓前,手里拿着一束白菊。墓碑上的照片里,父亲笑得温和慈祥,就像她记忆中的那样。
但这周,她知道了太多父亲不为人知的一面。
走私案的同谋,事故的间接责任人,害死夜沐父亲的嫌疑人……
每一个身份,都颠覆了她对父亲的认知。
“爸,”她轻声,“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吹过墓园,没有回答。
她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但她还是接了。
“迟姐吗?”电话那头是个苍老的男声,“我是李大海的妻子。就是……十二年前在港口事故中去世的那个李大海。”
迟喜的心脏一紧:“您……您好。”
“夜沐先生给了我们联系方式,如果你想了解当年的事,可以找我。”老饶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想见见你。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关于什么的?”
“关于你父亲,关于夜沐的父亲,关于那场事故……”老人停顿了一下,“还有,关于你。”
迟喜握紧了手机:“您现在在哪里?”
“海城。如果你方便的话,明下午三点,老港口旁边的‘海鸥茶馆’,我在那儿等你。”
“好,我一定到。”
挂断电话,迟喜看着父亲的墓碑,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福
李大海的妻子要告诉她什么?
为什么夜沐会给她联系方式?
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周谨。
“迟姐,”周谨的声音很急,“夜总出事了。”
迟喜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了?”
“江屿雇人在夜总的车里装了炸弹。车爆炸了,夜总他……他现在在医院抢救,情况很危险。”
手机从迟喜手中滑落,砸在地上。
她呆呆地看着父亲的墓碑,看着照片里父亲温和的笑容。
然后,她缓缓蹲下来,抱住自己,放声大哭。
墓园的风很大,吹散了她的哭声。
而远方,医院的抢救室里,夜沐躺在手术台上,生命体征微弱。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十二岁的迟喜,抱着兔子玩偶,笑得真无邪。
医生在喊:“血压下降!准备电击!”
“一、二、三——清场!”
电流穿过身体。
夜沐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父亲的背影,迟东海愧疚的脸,港口冲的火光,还有迟喜……笑着的,哭着的,最后是她在沙滩上转身离开时,决绝的背影。
“喜……”他喃喃。
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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