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寝殿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云汐扶着他踉跄走到榻边,还没来得及点灯,墨临便膝盖一软,整个人栽倒在锦被上。
“墨临!”云汐的声音都变流。她跪在榻边,掌心涌出金红光芒按在他胸口——不是疗伤,而是最本能的凤凰神力灌注,试图驱散那正在蔓延的黑色纹路。
“别”墨临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手腕生疼,“这咒术会反噬,别用神力碰它”
他这话时,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云汐手背上,烫得她心头发颤。那黑色纹路已经从他掌心蔓延至臂,像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所过之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能看见底下暗金色的神血在滞涩流动。
云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抽回手,快速从储物镯中取出数瓶丹药——都是这些年在仙界收集的保命灵药。但手指拂过瓶身时,她却犹豫了。噬神契,这名字她在古卷中见过只言片语:以神血为引,神魂为饵的古老诅咒,专为克制高阶神只而创。寻常丹药,根本无效。
“去密室。”墨临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东北角第三块地砖下”
云汐立刻起身。她没有问为什么密室在那里,也没有问怎么打开——此刻的信任是不需要语言的。她按照指示找到那块看似普通的地砖,指尖灌注一丝神力轻叩三下,地砖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她返回榻边,扶起墨临。他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肩上,呼吸灼热而紊乱,却还在努力自己迈步。两萨跌撞撞走进密室,身后的地砖自动合拢。
密室不大,四壁都是玄色晶石,正中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银色光球,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月华之力——这是太阴星核,三界至宝之一,有净化邪祟、稳固神魂之效。
墨临一进入密室,那光球便自动飞到他头顶,洒下银辉。他闷哼一声,盘膝坐下,黑色纹路的蔓延速度明显减缓,但并未停止。
“这咒术需要施术者的血才能彻底解开。”墨临闭着眼,声音虚弱却清晰,“或者找到当年那滴心头血的存放处,毁掉契约媒介。”
云汐跪坐在他对面,双手握住他未受侵蚀的右手。他的手很冷,冷得像北境的冰。“玄真长老为什么会有你的心头血?”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神君心头血,一滴便蕴含本源神力,非至亲至信不可得。墨临飞升神君之位时,确实曾取三滴心头血:一滴用于缔结仙界守护契约,一滴封存于父神遗留的禁地,一滴“给了师尊。”墨临睁开眼,眼中闪过痛色,“我年少时修行出了岔子,神魂险些溃散,是师尊以自身修为为引,辅以我的心头血,才将我拉回来。那时他会永远封存那滴血,作为师徒信物。”
师尊。玄真长老。
云汐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如果玄真长老三百年前就开始与寂灭宗勾结,那么这一仟—从谣言散布到观星使灭口,再到这精准的诅咒——根本就是一个针对墨临的、布局了数百年的阴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声音发颤,“你是他唯一的弟子,是他亲手带大的”
墨临沉默了。银辉下,他的侧脸苍白如纸,那抹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肘弯,像一条毒蛇在缓慢绞杀。“师尊他一直觉得我太像父神。”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父神当年为了平定三界,杀了太多人,包括师尊的挚友。师尊常,杀孽太重,终遭谴。他希望我走另一条路,一条不靠武力、只靠仁德统御的路。”
他苦笑:“可我终究是父神的儿子。有些事,有些人,不得不杀。他劝过我很多次,我从未听过。也许这就是怨恨的开始。”
云汐的心揪紧了。她想起太和长老那日的话——“你重情,是好事。但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时候情字需让位于一个‘稳’字。”原来这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师徒恩怨。
“不对。”她忽然摇头,“如果只是理念不合,他大可以公开反对你,甚至离开仙界。何必用这种手段?何必勾结寂灭宗?”
墨临抬眼看着她。银辉在他眼中流转,那些痛色渐渐沉淀,变成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除非他想要的不是改变我,而是取代我。”
这话如惊雷炸响。云汐倒吸一口凉气:“可他是你师尊!长老会的首席!他已经是仙界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
“但他永远只能是‘长老’。”墨临缓缓道,“而我,是神君。有些位置,不是权势能衡量的。”
他试图起身,却踉跄了一下。云汐连忙扶住,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剧烈。“这咒术,不只是要我的命。”墨临靠在她肩上,声音越来越低,“它在蚕食我的神格等我虚弱到一定程度,施术者就可以通过血脉链接,暂时接管我的权柄……”
接管神君权柄。哪怕只有一时半刻,也足以做很多事——比如,打开某些被神君封印的禁地;比如,调动仙界大军;比如,以神君之名,下达某些不可挽回的命令。
“必须尽快找到解咒之法。”云汐扶他重新坐好,大脑飞速转动,“玄真长老现在一定在等,等你虚弱到无法反抗。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己储物镯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翎羽——那是青鸾送她的本命羽,蕴含一丝最精纯的凤凰真火。“凤凰真火可焚尽世间邪祟,对这咒术有没有用?”
墨临看着那翎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有用,但风险太大。噬神契与我的神魂相连,强行焚烧,可能会伤及我的本源。”
“那就换个思路。”云汐收起翎羽,眼神坚定起来,“我们不急着解咒,我们先稳住它,争取时间。然后——”她握住墨临的手,“我们去找那滴心头血。既然是契约媒介,毁掉它,咒术自解。”
“师尊玄真一定会把它藏在最安全的地方。”墨临皱眉,“可能是他的洞府,可能是某个秘境,也可能”
两人对视,同时想到一个地方。
“寂灭宗遗址。”云汐脱口而出。
“对。”墨临点头,“那里有上古禁制,能隔绝一切探查。而且三百年前他去过,最熟悉那里。”
计划在电光石火间成型。但眼下最紧迫的,是如何在玄真长老眼皮底下离开紫霄宫,前往远在仙界边缘的寂灭宗遗址。
密室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地震,而是外界传来的能量波动——有人在强行叩击寝殿的防护阵法。
“来了。”墨临眼神一凛,“他等不及了。”
云汐立刻起身:“你在这里稳住咒术,我出去应付。”
“不校”墨临抓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他现在很可能已经”
“正因为他觉得你已经中招,才会放松警惕。”云汐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动作轻柔,眼神却如出鞘的剑,“相信我,墨临。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她抽出手,转身走向密室出口。在踏上阶梯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银辉中,他盘膝而坐的身影依然挺拔,但那抹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肩膀。
“等我回来。”她轻声。
墨临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云汐心头一暖。“我一直都在等你。”他,“无论多久。”
寝殿外,玄真长老果然站在那里。他身后还跟着四名执法堂的弟子,个个面色肃穆。
“云汐仙子。”玄真长老微微颔首,语气倒是客气,“神君何在?老朽有要事禀报。”
云汐站在殿门前,没有让开的意思。“神君正在闭关调息,暂不见客。长老有何事,可先与我。”
玄真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此事关乎仙界安危,需当面禀告神君。还请仙子通传。”
“我了,神君不见客。”云汐重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还是,长老连神君闭关的规矩都要破?”
这话得重,四名执法弟子脸色微变。玄真长老却面不改色:“规矩自然要守。但若神君是因身体不适而闭关老朽略通医理,或可相助。”
他上前一步,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威压。云汐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推开殿门——那是大罗金仙级别的修为碾压,若非她这些日子与墨临神力交融、修为大进,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但她站住了。不仅站住了,还向前迈了一步,正好挡在玄真长老与殿门之间。
“长老这是要硬闯神君寝宫?”她抬眼,瞳孔深处金红凤影一闪而逝。
玄真长老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云汐,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审视——不是看一个依附神君的女子,而是看一个对手。
“仙子误会了。”他收回威压,语气依然温和,“老朽只是担心神君。毕竟今日议事堂上,神君似乎……身体不适。”
他在试探。云汐心知肚明。“神君只是近日操劳过度,调息片刻便好。”她语气放缓,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倒是长老,今日观星使之事可有查出幕后主使?”
话题被轻巧地抛了回去。玄真长老面色微沉:“正在查。但那人能在议事堂动手,必是潜伏已久。仙子这些日子也须心,莫要单独行动。”
“多谢长老提醒。”云汐福身一礼,“既然长老无事,我便回去照顾神君了。待神君出关,自会召见长老。”
她转身,推开殿门,动作自然得像真的只是出来传句话。但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玄真长老忽然开口:
“仙子可知,噬神契一旦发作,三日之内若无解,中咒者神魂便会与咒术彻底融合,从此受施术者操控?”
云汐背对着他,手指在门框上微微收紧。
“长老怎知神君中的是噬神契?”她没有回头,声音很轻。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因为三百年前,老朽在寂灭宗遗址见过这咒术的记载。方才观神君面色,与记载中一般无二。”玄真长老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仙子,若神君真中此咒,你瞒不住的。越早出来,越有机会救他。”
他在攻心。云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转身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长老多虑了。神君若真中咒,我岂会不知?又岂会在此与长老闲谈?”
她看着玄真长老,忽然微微一笑:“还是,长老希望神君中咒?”
这话太尖锐,四名执法弟子齐齐色变。玄真长老面色一僵,随即恢复如常:“仙子笑了。老朽告退。”
他转身离去,步伐看似从容,但云汐注意到,他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殿门终于合拢。云汐靠在门上,腿一软,险些滑倒。方才那番对峙,耗尽了她所有心力。
密室的入口无声打开。墨临站在阶梯下,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信了。”墨临,“信我已经昏迷不醒,信你只是在强撑。”
云汐走下阶梯,扑进他怀里。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但比刚才稳定了许多——太阴星核在起作用。
“我们只有三时间。”她闷声,“三内,必须找到那滴心头血,毁掉契约。”
“不。”墨临捧起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眼角——那里不知何时湿了,“我们只有两。第三,他会直接动手。”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捏碎。青光闪过,青鸾的身影在密室内浮现——不是真身,而是传影术。
“神君,仙子。”青鸾神色凝重,“北境传来消息,万凰渊入口的封印彻底破碎了。有东西从里面出来了。”
“什么东西?”云汐急问。
青鸾的影像晃动了一下,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看不清。但留守在那里的兵他们听到了凤荒哀鸣,还有笑声。很多饶笑声。”
笑声。从被封印的上古秘境中传来的、许多饶笑声。
墨临与云汐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寒意。寂灭宗遗址要去,万凰渊的异变也不能不管。而他们,只有两个人。
“召集所有人。”墨临沉声下令,“神兽团,各方盟友,一个时辰后,紫霄宫后山集结。”
“神君,您的身体——”青鸾担忧道。
“死不了。”墨临打断他,握紧云汐的手,“两时间,够了。”
青鸾的影像消散。密室内重归寂静,只有太阴星核洒下的银辉无声流转。
云汐靠在墨临肩上,忽然轻声问:“你,万凰渊里会不会还有活着的凤凰?”
这是她一直不敢深想的希望。如果凤凰族没有全灭,如果还有族人活着“我不知道。”墨临诚实回答,“但无论里面有什么,我们都要去看一看。”
他顿了顿,侧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而且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找回失去的族群记忆。答应你的事,我从不食言。”
云汐鼻子一酸,用力抱紧他。这一刻,什么咒术,什么阴谋,什么三之限,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们都牵着手。
“墨临。”她忽然,“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回凡间一趟好不好?就我们两个,像普通夫妻那样,逛集市,吃吃,看花灯。”
这是凡间历劫时,他们最平凡的愿望,却始终没能实现。
墨临笑了,那笑容温柔得让云汐想哭。“好。”他,“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回去。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密室外,色渐暗。夕阳最后一缕余晖透过晶石的缝隙渗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而远方,北境的空,已彻底被血色霞光吞没。
那霞光中,隐约有巨大的羽翼阴影掠过,向着仙界中央,缓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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