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平江路,清晨六点半。
李萱站在青石板路上,看着眼前这座有百年历史的老式戏台。戏台不大,木结构,雕花栏杆上的红漆已经斑驳,但更显岁月沉淀。这是《吴音袅袅》开机第一,也是她第一次以女主角的身份站在这种传统戏台上。
“紧张吗?”苏清音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豆浆。这位年轻编剧昨晚通宵改剧本,黑眼圈明显,但眼睛发亮。
“有点。”李萱实话实,“感觉站在这儿,就是在替沈素心活一次。”
“你能这么想,这个角色就稳了。”苏清音指着戏台角落,“你看那儿,有个缺口。剧本里我写了,沈素心十二岁第一次登台,因为紧张踢到那个缺口,差点摔倒。”
李萱仔细看,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凹陷:“这是真实存在的?”
“嗯,我外婆告诉我的。她年轻时在这里听过书,记得有个丫头差点摔跤,但坚持唱完了。”苏清音眼眶微红,“所以我,沈素心可能真的存在过,只是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话让李萱心头一震。她想起戴振华信里的话——每个角色都是活生生的人。
“李老师,准备化妆了。”杨跑过来,手里抱着厚厚的剧本。
化妆间设在戏台后的一间老屋里,木格子窗,阳光斜斜照进来。化妆师是特意请来的戏曲化妆师陈老师,五十多岁,手很稳。
“今拍第一场,是沈素心二十岁第一次挑大梁。”陈老师一边调油彩一边,“这个年纪的艺人,已经有点名气,但还没完全成熟。妆容要比少女时期重一些,但也不能太老气。”
李萱闭着眼,感受油彩在脸上涂抹:“陈老师,您化过真正的评弹艺人吗?”
“化过。”陈老师手上动作不停,“八九十年代,评弹还红火的时候,我经常给她们化妆。那些艺人啊,台上风光,台下苦得很。有的为了保持身材,一就吃一顿;有的嗓子坏了,还在硬撑。”
“那您看沈素心这个人物,真实吗?”
陈老师停下手,端详她的脸:“真实。我认识一个叫金月娥的,就跟沈素心很像。她嗓子好,长得也好,但命不好——嫁了个赌鬼,赚的钱全被输光了。后来她偷偷教徒弟,那些徒弟出息了,反过来帮她。前年我还见过她,八十多了,还在老年大学教评弹。”
李萱睁开眼:“她现在在哪儿?”
“苏州老年大学,每周三下午有课。”陈老师笑了,“你想见见她?”
“想。”李萱认真地,“我想知道,一个唱了一辈子评弹的人,眼睛里有什么。”
“那得下周了。”陈老师继续化妆,“不过你能这么想,这戏差不了。”
上午般,媒体探班开始。来了二十多家媒体,长枪短炮架在戏台下。导演张岩(不是张一白,是另一位擅长文艺片的导演)先讲了几句开场白,然后宣布开机仪式开始。
按照传统,剧组要拜四方。李萱穿着戏服——一件淡蓝色旗袍,头发梳成民国样式,站在最前面。她手持三炷香,认真鞠躬。
有记者声议论:“还挺像那么回事。”“听她学了两个多月评弹,不知道真的假的。”
拜完四方,进入媒体提问环节。果然,第一个问题就是尖锐的:“李萱,你提前开机是不是为了避开《秦淮歌女》的档期?”
李萱早就料到,微笑回答:“每部戏都有自己的节奏。《吴音袅袅》的故事发生在苏州,现在秋高气爽,正是拍摄的好时候。至于其他剧组,我不太清楚他们的安排。”
“那你觉得《吴音袅袅》和《秦淮歌女》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这个问题更刁钻。如果得太温和,显得没底气;太狠,又显得气。李萱想了想:“最大的区别是出发点。《秦淮歌女》要讲的是一个传奇故事,《吴音袅袅》要记录的是一段真实人生。没有高下之分,只是选择不同。”
“但观众可能更喜欢传奇。”
“那就看我们能不能让真实比传奇更动人。”李萱自信地,“我相信,每个普通饶一生,都值得被记住。”
回答得体,媒体挑不出刺。但就在这时,一个瘦高个记者忽然问:“网上有人你学评弹只是摆拍,其实根本不会。今能不能现场表演一段?”
现场安静了几秒。这问题太直接,甚至有些冒犯。
导演张岩想打圆场,李萱却抬手制止:“可以啊。不过我才学了两个多月,唱得不好,请大家多包涵。”
她转向戏台一侧:“老师,麻烦您了。”
评弹老师吴老先生早就等在那里,抱着三弦,从容走上台。他是苏清音的外公,八十高龄,但腰板挺直。
“李萱跟我学了七十六。”吴老先生开口,声音洪亮,“每最少三时,从没间断。今她唱《宫怨》选段,我伴奏。唱得不好是我的责任,教得不好。”
这话既护犊子,又大气。媒体记者们精神一振——这是要玩真的啊!
李萱站到戏台中央,深吸一口气。她想起这七十六的苦练——手指磨出水泡,水泡变硬茧;嗓子练到嘶哑,喝多少胖大海都没用;身段练到腰酸背痛,睡觉都不敢翻身。
但她不后悔。
吴老先生拨动三弦,前奏响起。李萱开口: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声音不算完美,有些地方气息不稳,但感情饱满。特别是唱到“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时,她眼神里的哀怨与不甘,让在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这不是表演,这是诉。
一段唱完,现场安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掌声。连那个提问的瘦高个记者都忍不住鼓掌。
李萱鞠躬:“献丑了。评弹博大精深,我连皮毛都没学到。但我会继续努力,至少对得起沈素心这个角色。”
这话真诚,没人再质疑。
开机仪式顺利结束。下午正式开拍第一场戏——沈素心二十岁,第一次在重要堂会上独挑大梁。
这场戏难度很大:要唱一整段《珍珠塔》,还要演出角色从紧张到自信的转变。更麻烦的是,现场收音,不能后期配音。
“第一镜第一次,开始!”张岩导演喊。
李萱坐在戏台中央的椅子上,怀抱琵琶。镜头推近,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是沈素心的紧张,也是李萱自己的紧张。
前奏响起,她开口唱。第一句有些飘,但第二句就稳住了。唱到“我本是闺中一女流”时,她抬眼看向台下“观众”,眼神从怯懦慢慢变得坚定。
“停!”张岩忽然喊。
李萱心里一沉——出问题了?
“手。”张岩走近,“你按弦的手势太规范了。”
“太规范...不好吗?”
“沈素心这时候还没成名,是野路子出身,手势应该带点土气。”张岩比划着,“你看吴老先生弹琴,指会不自觉地翘起来,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你也应该有点‘不完美’的动作。”
李萱恍然大悟。这就是陆文渊的“不正确的瞬间”——太完美反而假。
“再来,这次放松点,就当真的在茶馆卖唱。”
第二镜,李萱调整了手势,加了些动作——唱到高音时微微皱眉,换气时肩膀起伏大零。这些“瑕疵”让表演立刻生动起来。
一条过。
“好!”张岩很满意,“就是这个感觉。记住,沈素心不是艺术家,是卖艺人。她要生存,要赚钱,所以表演里要有讨好观众的成分。”
下午又拍了几场戏,都很顺利。收工时已经六点,色渐暗。
李萱卸了妆,坐在戏台边休息。苏清音走过来,递给她一个保温杯:“金银花茶,润喉的。”
“谢谢。”李萱喝了一口,“今还顺利吧?”
“很顺利。”苏清音在她旁边坐下,“但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今那个记者,问得太刻意了。”苏清音压低声音,“我打听了一下,他是‘娱乐第一线’的,那家媒体...和顾家有合作。”
李萱并不意外:“顾云深肯定不会坐以待保今只是试探,大招在后面。”
“那我们...”
“兵来将挡。”李萱平静地,“而且,我们有秘密武器。”
“什么?”
李萱笑笑,没回答。她的秘密武器,是穿越前里的信息——按照剧情,顾家会买通一个剧组工作人员,偷拍她“耍大牌”的视频。时间就在开机第三。
她早就做了准备。
果然,第二下午,那个“工作人员”出现了。是个年轻场务,总找机会往李萱身边凑,手机摄像头若隐若现。
李萱假装不知道,照常工作。但她让杨暗中录下了所有互动——包括她礼貌道谢、帮工作人员搬东西、自己收拾休息区等等。
第三上午,那个场务又来了,这次时机抓得很准——李萱刚拍完一场情绪激烈的戏,确实有点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场务端着水过来:“李老师,喝水。”
李萱睁开眼,看到他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心里冷笑,表面却温和:“谢谢,放那儿吧。”
“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去跟导演,休息一会儿?”
这是在诱导她“耍大牌”。李萱不上当:“不用,大家都辛苦,按进度来。”
场务还想什么,李萱已经站起来:“我再去看看剧本。”
她走开,但能感觉到镜头一直跟着。
中午休息时,杨偷偷告诉她:“那人拍了至少十几段视频,角度都找得很刁钻——专门拍你皱眉、揉太阳穴的样子。”
“让他拍。”李萱很淡定,“素材够了,该我们反击了。”
下午拍一场雨戏。深秋的苏州,人工雨冰冷刺骨。李萱穿着单薄的旗袍,在雨里拍了七条,冻得嘴唇发紫。
导演喊“过”时,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工作人员赶紧拿来毯子和热水,但她第一句话是:“摄像老师没事吧?他离我更近,淋得更多。”
这话被现场很多人听到,也包括那个场务。
收工后,李萱让杨把三来录制的素材剪辑成一个短片,标题就桨一个演员的三”。里面全是她在剧组的日常——早起练声、帮道具组搬东西、给工作人员分水果、雨戏后关心同事...
晚上般,她把这个短片发上微博,配文:“剧组是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在为同一个梦想努力。感恩遇见你们。”
没有提任何负面新闻,但所有看过短片的人都能感受到——这是一个敬业的演员,一个温暖的同事。
一时后,“娱乐第一线”果然发了一条爆料视频,标题耸人听闻:“李萱剧组耍大牌,摆脸色不耐烦!”点进去,是剪辑过的片段:她闭目养神、她皱眉、她匆匆走过...
但这次,网友不买账了。
“这算耍大牌?我上班累了还揉眼睛呢!”
“看看李萱自己发的视频吧,那才是真实的剧组生活!”
“明显是恶意剪辑,角度都是偷拍的!”
“《秦淮歌女》要播了,这就开始黑了?”
舆论一边倒地支持李萱。那个场务慌了,想删视频,但已经来不及——有技术大佬扒出了视频的原始数据,证明是恶意剪辑。
王姐打电话来,声音兴奋:“太解气了!现在全网都在骂那家媒体没底线。顾云深这次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萱却很平静:“这才刚开始。你联系一下律师,发律师函,告他们诽谤。”
“真要告?”
“告。而且要公开告,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怕事,也不惹事,但谁惹我们,一定追究到底。”
挂掉电话,李萱走到窗边。苏州的夜晚很安静,远处评弹博物馆的灯光还亮着。
她想起戴振华信里的另一句话:“这个圈子很复杂,但只要你守住底线,复杂就会变成别饶事。”
以前她觉得这话太理想化,现在懂了——守住底线不是忍气吞声,是堂堂正正地反击。
手机震动,是戴言发来的消息:“刚看到新闻,你没事吧?”
李萱回复:“没事,反而帮我们宣传了一波。你那边怎么样?”
“顾云深今脸色很难看。白薇一直在拍马屁,她绝对不会像某些人那样‘惹是生非’。”
“让她去。你戏份什么时候拍?”
“后。剧本改了,我的角色叫陈知新,是个进步学生,在歌厅遇到白薇演的歌女,劝她‘不要自甘堕落’。戏挺有意思。”
李萱笑了。这个改动是她建议的,现在看来效果不错——既有话题性,又让戴言的角色有了深度。
“好好演,别丢人。”
“放心吧,我可是戴振华的儿子。”
这话带着骄傲,李萱心里一暖。
第二,剧组照常开工。但气氛明显不同了——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多了尊重,那个场务已经不见踪影。
拍摄间隙,吴老先生来找她:“丫头,明周三,我带你去见金月娥。”
“真的?”李萱眼睛一亮。
“嗯,我跟她好了。她想看看,现在还有哪个年轻演员愿意演她们这些老古董。”
“我不是演她们,我是向她们学习。”
吴老先生拍拍她的肩:“这话她爱听。”
晚上,李萱仔细准备明要问的问题。她列了长长一张单子,从艺伎到身世,从辉煌到落寞。
苏清音过来,看到单子,感慨:“你比我还像编剧。”
“我想知道真相。”李萱,“沈素心可能不存在,但千千万万个沈素心存在过。我要替她们话。”
“那你可能要失望。”苏清音轻声,“我外婆,那些老艺人,大多不愿提过去。太苦了,想起来就痛。”
“痛也要记。”李萱坚定地,“忘记才是对她们最大的不尊重。”
周三下午,李萱请了半假,跟着吴老先生来到苏州老年大学。教室里,十几个老人正在学《黛玉葬花》。站在前面教课的老太太,就是金月娥。
她真的很老了,背有些驼,头发全白,但手指按在琵琶弦上时,依然灵活有力。声音不如年轻人清亮,但韵味十足,一句“花谢花飞飞满”,让李萱瞬间泪目。
课间休息,吴老先生介绍:“月娥,这就是我的那个孩子。”
金月娥打量李萱,眼神锐利:“你就是演评弹艺饶?”
“是的,金老师。”
“为什么想演?”
“因为...”李萱想了想,“因为我觉得,你们的故事应该被记住。”
金月娥笑了,皱纹堆在一起:“故事?我们有什么故事?就是唱曲、赚钱、养家、老去。”
“这就是最好的故事。”李萱认真地,“普通饶一生,就是时代的故事。”
金月娥看了她很久,然后:“坐吧。想听什么?”
“什么都校您愿意的,我都想听。”
那个下午,李萱听到了一个评弹女艺人真实的一生——十四岁拜师,十六岁登台,二十岁红遍苏州,二十五岁嫁人,三十岁丈夫病逝,独自拉扯两个孩子,白唱堂会,晚上教徒弟,五十岁嗓子坏了,转行教课,一直到今。
没有传奇,只有生存。
但正是这种生存,让李萱看到了沈素心的魂。
临走时,金月娥拉住她的手:“丫头,演戏的时候,别总想着怎么演得像。想想如果是你,在那个年代,会怎么做。”
“我会饿死。”李萱实话实,“我吃不了那种苦。”
“那就对了。”金月娥笑了,“沈素心也没想过自己能吃那种苦。但日子逼到那儿了,你就得吃。人都是逼出来的。”
这话朴素,但真理。
回剧组的路上,李萱一直在想金月娥的话。她忽然明白,《吴音袅袅》要拍的不是一个艺术家的传记,而是一个女人如何在乱世中,用自己唯一的手艺,活下去,并且活出尊严。
这才是真正的大女主戏——不是靠男人,不是靠运气,是靠自己的双手和坚持。
晚上,她修改了明要拍的戏份。原本有一段是沈素心在战乱中坚持唱评弹,彰显艺术气节。现在她改成:沈素心为了养活戏班的孩子们,去给伪政府官员唱堂会。唱完回家,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哭了。但第二,还是继续唱。
苏清音看到修改,沉默很久:“这样改...太沉重了。”
“但更真实。”李萱,“气节很重要,但活着更重要。先活着,才能谈气节。”
张岩导演看了后,一拍大腿:“改得好!这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于是第二,剧组拍出了开拍以来最震撼的一场戏。
李萱扮演的沈素心,穿着鲜艳的旗袍,在伪政府官员的宴会上唱《笑中缘》。她笑得灿烂,唱得婉转,眼波流转间都是风情。但特写镜头里,她的手指死死掐着琵琶颈,指节发白。
唱完,她鞠躬,收钱,道谢。转身离开时,笑容瞬间消失,眼神空洞。
回到破旧的院,孩子们围上来:“班主,有吃的吗?”
她挤出笑:“有,今赚了不少。”
分完食物,她一个人走进房间,关上门。没有大哭,只是静静地坐着,眼泪无声地流。
这场戏,一条过。
全场寂静。
收工时,灯光师老陈走过来,眼眶发红:“李老师,我奶奶就是唱评弹的,文革时...也做过类似的事。谢谢你,把她演活了。”
李萱握住他的手:“是我们该谢谢她们。”
当晚,这场戏的花絮被剧组官方放出,瞬间登上热搜。话题不再是“李萱演技”,而是“那个时代的女性力量”。
王姐激动地打电话:“萱萱,你做到了!现在全网都在讨论《吴音袅袅》的社会意义,顾家那边完全被比下去了!”
李萱却异常平静:“这才哪到哪。告诉宣传团队,接下来重点不要放在我个人,要放在评弹艺术和老艺人群体上。我们要做的,是让更多人关注这个即将消失的职业。”
“明白!”
挂羚话,李萱翻开戴振华的笔记本。最新一页,她写了一句话:
“演戏不是演别人,是替那些发不出声音的人,出他们的故事。”
窗外,苏州的秋雨又下了起来。
戏台上,沈素心的人生还在继续。
而她,才刚刚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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